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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


          作者:丑丑
http://edu.sina.com.cn 2001年02月08日

  我最爱的父老乡亲哦,要我怎么忍心谴责你们的愚昧和无知?又怎么忍心无视你们的愚昧和无知啊?当我提笔,心痛和悲哀压得我久久不能写下一个字。原本,你们是如此的勤劳与朴实。可当我想要写下今天的你们,我的泪怎么变得如此的酸涩和无奈?--题记

  冬冬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他不打麻将,也从不赌钱。可是他仍然因为麻将的缘故匆匆地就走了。

  他走时,全村的人都在为他惋惜;他走时,他的父母都还在麻将馆内奋力砌城。甚至,当村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麻将桌上战得正酣的冬冬妈时,她仍然要结完帐才呼天抢地地跑向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小冬冬。冬冬才6岁,还不懂什么是恨。如果懂,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里,他会不会恨他平时最爱的爸爸、妈妈?

  冬冬的哥哥死时才4岁,是掉进粪坑里淹死的。他死时,他的父母也在麻将馆战斗得正酣。冬冬的坟和他哥哥的紧紧靠在一起,他们的父母将他哥俩的坟修得高大雄伟,可他们小小的身躯怎么承受得起那么大的重压哦……冬冬的妈妈逢人便哭诉自己命不好命中无子,听的人无不跟着为她凄苦的命运掉泪。而那些泪最终也仅成了修麻将长城的粘连剂而已。没多久,冬冬妈妈又挺着大肚子,满面笑容地坐在了麻将桌边。

  一百年前,列强用鸦片轻而易举地就轰开了中国的大门,在吞云吐雾的同时,国人不战自败。林则徐在虎门燃起的熊熊烈火也烧不掉“东亚病夫”的耻辱。辽阔的中华大地随处可见别人趾高气扬的国旗,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强盗烧杀抢掠却无力还击。因为我们贫穷,因为我们落后,贫穷和落后也让我们变得愚昧和麻木。自古贫穷总是和愚昧相连,而今,我们富了,当一篇篇关于“国富民强”的喜报漫天飞舞的时候,有谁知道,又有谁会相信会有这样一些地方,他们富而不强。他们不贫穷,却一样的愚昧无知。

  我的家乡是一个不算偏僻的小村镇,改革之风早已吹遍了小村的每个角落,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人们有了多余的钱,有了多余的时间,开始变得不知所措。他们希望找到一种刺激的娱乐方式。于是,昔日的乡村茶馆以最快的速度改成了赌馆。昔日的茶幌依旧迎风招展,变了的是喝茶的人。理所当然的,那儿成了闲着的人们唯一的娱乐场所,热闹而刺激。开始只是过年过节玩玩,后来便发展到不分时间,不论晨昏地赌。一年四季茶馆的生意都通宵达旦地兴隆。再后来,坝子上、草垛旁随处可见一群群的赌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刚刚能识牌的孩子都在赌。许多小孩小学毕业便正式加入纸牌和方城之战,家长不会再干涉。他们的童年似乎远离了捉迷藏、丢手绢的游戏,他们的游戏便是砌那一圈又一圈的围墙,修了拆,拆了又修,并常常结成父子兵、母子兵。稍大一点的孩子,像冬冬那么大的孩子就自己玩,或者带着小弟弟一起玩,自己找游戏,父母不会管,再小一些的就放在茶馆里的空桌子上睡觉。在那些愚昧无知的眼睛里,知识文化在金钱面前显得多么的卑贱和单薄啊。

  有一次,我听到一个小孩在唱:“12亿人民10亿赌,还有1亿在跳舞,剩下的1亿是二百五……”我问他,“谁教你的?”他说,“大家都那么唱。”那一刻,我忽然心痛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就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栋梁唱出的歌声哦……我亲爱的父老乡亲,你们怎么能愚昧到这种地步啊?!

  我家住在一条老街上,很窄的那种老街,小的时候一到吃饭时间,我们小孩子便一起在门口晒太阳吃饭,或是互相串门看谁家有什么新鲜菜。一打开门便可以看见对门人家在干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声招呼便过来了。小时侯,最喜欢看妈妈和其他的婶婶和奶奶们坐在阳光底下一面聊天一面做针线,我和其他的小孩子就一人背一个用布做的假孩子过家家,坐着板凳公共汽车进城赶集,我最温暖的童年记忆。可是,现在都不见了。我家对面现在是一排麻将馆,而我的房间恰好又是临街,每晚“麻将音乐”搅得我夜不能寐。常常听见赌馆里因出老千或者算帐不平而吵架甚至打架的,也常听说某某夫妻因夫妻俩都沉迷于麻将无人照看小孩和理家而分道扬镳,或是因无人在家被小偷洗劫一空的悲剧。赌风却依然兴盛不衰。因为好奇,曾经进过一次赌馆。几张方桌,几条板凳便可以里里外外围上几十个人。我看见小学校长、村长、队长全部在座,没有乡长。据说乡长一般是不会在这种小场合出现的,他只和那些有资本的大赌客一起玩,当然,乡长一般是很少输的。我看见几个背书包的小学生讪讪地站在旁边,我问他们怎么不去上学,他们愁眉苦脸地说:“曾老师还在里面。”这时候,那位曾老师回过头忽然看见他们还在旁边,便愤怒地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告诉你们今天放假,快回去吧!”我愕然。悲哀使我几乎迈不动脚。

  寒假回家,听说又有四个小孩因无人照看,在草垛中玩耍的时候,被烧死了。烧焦的四具尸体紧紧搂抱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他们惊恐的小眼睛里面满是无助和恐惧。四个小孩来自一个家庭的两兄妹的孩子,他们的爷爷因悲伤过度也随他们而去了。听妈妈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吃饭,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滚落下来了,我放下了饭碗。妈妈一直在旁边叹息,说造孽呀……

  据风水先生“考证”,因为冬冬两兄弟的坟修得太高大了,所以招伴。他们说他们要招够10个伴才肯罢休。“聪明”的风水先生没有为难麻将,乡亲们除了要求冬冬的爸妈迁坟而外,依然兴致不减地玩着麻将。多么可怜的愚昧,多么悲哀地执着哦!他们丢弃贫困的同时也丢弃了珍贵的勤劳、朴实和善良。

  他们用生命砌了一座方城,却不小心将自己围在了里面。看不到更广阔的天地,却自以为找到了一种安全、富足、舒适的生活方式。当我含泪眺望故乡,亲爱的父老乡亲们哦,要我怎么能不爱你们,又叫我怎么去爱你们啊……

  这是我大学时候的一篇作文,那天看余涌军的麻将官司,我忽然想起我很多年以前写的这片作文,于是把它找出来。里面的东西,不可思议,可是,没有一丝夸张,全部真实。村里因为无人照看的小孩,掉水塘里,被火烧,被这些事故带走的小生命已经远远不止风水先生说的10个了,可是,一切都没什么改变。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现在。只是,现在可能老师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地为了赌钱而放学生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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