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听到风声和音乐之前
我出发去寻觅一块空地
而白夜降临……
早就知道翟永明,也早就知道她是成都的,却一直不知道翟永明开有一个酒吧,叫白夜。我身在成都,却从北京的朋友口中才知道成都有个白夜酒吧。我实在是孤陋寡闻。
一整天都在打听白夜酒吧的地址。下午的时候终于打听到了白夜的电话和具体位置,居然就在离我住的地方走路不到15分钟的位置。成都这几日一直在下雨,出门的时候天空依然飘着若有若无丝一样的小雨,我喜欢这种雨。于是,一个人便一路寻去,寻找那个叫白夜的酒吧,不打伞。
很远便看见醒目的白夜招牌,在老树咖啡的对面。很奇怪的是,来过老树咖啡,却没发现对面有个白夜酒吧,也许是它灯光太暗淡的缘故。走近白夜,我才发现,它其实不仅仅是一个酒吧,除了酒,还有咖啡和书,当然,还有茶。白夜酒吧的主色调是银白色,在一张残缺的银白色锡箔纸的残缺处,一个男人,一个不算太健壮,但是很健康很有力度的男人双手奋力向上举,他的面前是一只点燃的白蜡烛,蜡烛照亮了他身上散发的力量,他坚毅的表情在烛光里格外执着和专注。到达白夜的时候是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整个城市已是华灯满街。老树咖啡门外的霓虹闪烁着讨好的鬼魅,白夜却静静地立在那里,门外没有闪烁的霓虹,只有一盏白织灯淡淡地照着招牌。透过落地的玻璃墙望进去,店里似乎没人,我以为白夜今天不营业。等朋友的时候,我看门是开着的,便走了进去,才发现只有一个吧台先生在看电视。而我,自然是最早的一位客人。我问他翟老师今天会不会来,他说不知道,翟老师刚刚从德国回来,马上又要离开,很忙,可能不会来。我想,也是,一般名人开店,是不必亲自过问的,自然有人替她打理。
走进白夜酒吧,我一下便体会到了白夜的感觉,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无法形容,只能感觉。白夜的感觉。银白色的凳子,银灰色的桌布,淡淡的灯光毫不张扬的神秘,整整两面墙的书籍,还有几乎一面墙的摄影作品和名作家的黑白照片,海明威、萨特、加西亚·马尔克斯、卡夫卡……坐在玻璃墙前,品着云南干红葡萄酒,和朋友说着或有或无的话题,看着一墙之隔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忙碌,偶尔站起来翻翻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这就是白夜的感觉。令人遗憾的是,这里惟独没有女主人的书。和朋友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象翟老师的样子,一个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应该挽着精致的发髻,穿一袭飘逸的白裙,有着神往的表情。男诗人,应该不修边幅,而女诗人应该有着认真的浪漫,我一直这样认为。
在白夜一直坐到快10点钟的时候,客人已经差不多坐满了,这时候进来一群人,他们一来便全部坐到了吧台。我想,今天肯定等不到翟老师了。然后,就看见吧台先生带了一位女士径直走到我们的桌前,对我说,这是翟老师。我看见一位女士在对我微笑,发现我看她,就笑着说:“你们喝酒啊?”我简直不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诗人翟永明。翟老师和我想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也许是她不善言谈的缘故,翟老师很少说话,完全不会客套或者掩饰,我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一直羞涩而腼腆地微笑着。她画了淡淡的妆,眼睛很黑很亮,朋友开玩笑说:“翟老师,是不是诗人的眼睛都很亮?”她腼腆地笑笑说:“不知道。”然后我说起,受北京的朋友之托来这里坐坐,说起我们很喜欢她的诗,她都是一直腼腆地笑,然后说;“哦。真的呀?”她的发型是碎发,和我们谈话的过程中,她一直在玩自己的头发,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腼腆而羞涩。她告诉我们她刚从德国回来三天,又快走了。今天本来不打算来店里,和朋友在一起,朋友要过来,所以临时决定过来的。差一点我就和她擦肩而过。翟老师的皮肤是那种很健康的棕色,她长得不象成都人,甚至不太象中国人,有点象混血儿。对了,应该是吉普塞女郎才对,因为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想起了叶塞尼亚和爱斯美腊达。一样漆黑深邃的眼睛,只是她要沉静很多,温柔而沉静。女诗人很随意地穿了一件吊带军绿色背心,同色休闲裤。坐在白夜里,淡淡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挺拔的鼻子、黑黑的大眼睛、羞涩的笑容、腼腆而不安的表情。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属于白天,也属于夜晚。朋友问她:“翟老师,抽烟吗?”她还是一样腼腆地笑笑说:“抽。”她的笑容很动人。朋友于是递上一支烟说:“很便宜,四元钱一包的。”她同样腼腆地笑笑,然后自己点上。酒吧里悬浮着几个不规则的物体,我和朋友一直在讨论,那是什么,我觉得象蘑菇,朋友说不是,但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翟老师来,我们终于可以找到答案了。“你觉得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当时主要是想,白夜嘛,就做了一些类似不明飞行物的东西,主要是想制造一种漂浮、悬浮的感觉。我喜欢这种感觉。”这是翟老师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你为什么把这里取名白夜呢?”“白夜嘛,就是指白天的夜啊,夜里的白天啊。还有个原因是白夜念起来比较上口。”“很多作家写东西都喜欢在晚上,您呢?”“我一般白天写东西,晚上就到酒吧来看看。我晚上写不出东西。”“如果要你选择一个城市定居,你会选择哪里?”“意大利”“国内呢?”“成都。”
我朋友都快成记者了,我赶紧制止她。然后我说我在新浪认识的网友13月,叫我一定来这里看看,他很喜欢翟老师。她热切地问:他是喜欢我的诗呢还是喜欢我的酒吧。我回答说:他喜欢你的诗所以喜欢你和你的酒吧。她微笑。
如果我早去一天或晚去一天都不会碰到她,这也许就是缘分。和翟老师聊了近20分钟,她的朋友不停地望向我们这边,最后她说:对不起,我去陪我朋友坐坐。
和翟老师聊天,就跟和我对面的朋友聊天一样,没什么区别。她丝毫没有架子,腼腆而羞涩。整个人就象白夜酒吧一样,毫不张扬,但是,一靠近她你就会感受到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可抵挡的魅力,翟永明的魅力。回家的路上,朋友说,我没有读过她的诗,但我实在是很喜欢她,她简直就不象个诗人,她只是一个美丽的小女人,我特别喜欢她腼腆而羞涩地微笑着玩弄自己的头发。
今夜,我在白夜靠近了一个女诗人,一个美丽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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