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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形容


          作者:粉红的墙
http://edu.sina.com.cn 2001年02月12日

  我在迷乱和幻影中舞蹈,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她安静地站在镜前,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像柔软的羽毛轻拂着她光滑的皮肤,她看到自己的脖颈上那枚青紫的血痕,如同一只栖息着的飞蛾。

  不知什么时候,昔也走进了浴室。在宿舍里,昔总是穿件宽大的男式衬衣,衬衣下面是两条修长的腿。昔把手插进她茂密漆黑的长发,摆过她的头,想要吻她,用自己腥甜柔韧如猫一样的舌头。突然她用手抵住她,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透过棉布衬衣,她感觉到她男人一样的平坦的胸。她赶紧把手收回。

  怎么了。昔问。

  她低着头,说我要离开。

  真的?

  真的。

  昔感觉自己冻结在空气中。

  (1)拥挤的女生宿舍,扰攘的校园,充斥着灰色氤氲的天空,如影相随的寂寞空气,这些残忍的碎片像一把插进她胸口的利匕搅拌着她的血肉心肠。锥心刺骨。可是在铁铮铮的现实中她像一朵妖娆的有毒的花,突兀而孤独。她虚弱地靠在床上,她想她是不属于这一切的。

  (2)高挑纤瘦的昔提着个浅灰色的大箱子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和她们面前。

  她拨开她懒散的长发,抬起头。她知道这个刚转学来的穿卡其色T-SHIRT深蓝色牛仔裤的女生将要睡在上铺那个空着的床位,于是她迅速地把放在上铺的书包和一袋水果搬到桌子上,然后钻进床里继续旁若无人地读书。突然昔掀开她的蚊帐,没说任何请求的话。

  看着昔棕色的头发和眼眸,薄得有些冷酷的嘴唇,她感到眼前的女孩更像个英俊的男生。她合上书,猜测昔或许是要和她打招呼,然而昔还是面无表情地不置一词。

  她们互相对望了十几秒。

  她感觉到昔的目光透过额前凌乱的长刘海覆盖着她的全身。

  柔暖地,脉脉地。

  (3)昔有个怪癖,每天一回宿舍就立刻脱掉衣服,换上墨绿色棉布男式衬衣,有时是水蓝色。昔穿着宽大得有些不合体的衬衣看起来像个孱瘦的男人,苍白的皮肤,脸部柔美俊朗的轮廓,工整的躯体空荡荡地挂着衣服,遮住了下面吉仆塞紫的内裤。

  昔不穿胸衣,从来不穿。

  她第一次看到昔的胸部确实吃了一惊。就像被烫过了的一张布,上面缝着藕荷色的乳头。

  我八岁就开始束胸了。昔说。

  为什么。她问。

  昔用纤长的手趾缠绕着她的头发,说我妈妈觉得我应该是个男生。

  那你呢。她又问。

  我想我就是个男生。

  (4)倚在昔的怀里她有种彻底的安全,这足以让她放下心绪恹恹地睡上十年八年。

  之前她从未有过深度的睡眠。

  睡前她总要看一会儿书.她迷恋书,迷恋文字和文字组成的故事,这些可以让她暂时忘掉自己的故事。

  只是暂时的。

  看书的时候她可以对宿舍里其他女生炙热的讨论置若罔闻。她不愿意和她们聊天,也没有人愿意和她聊天。在她们看来她不过是个狂妄的,孤僻的,失意的人,虽然她们不得不承认她长得蛮动人而且很优秀,但这并不妨碍那群天真的女生们趁她不在时做些恶作剧,弄破她的蚊帐,踩脏她的鞋,在她晒在阳台上的衣服上粘些灰尘。诸如此类。

  当然她都知道。知道又怎样。她是无力改变什么的。面对现实她习惯用冷漠来掩饰恐惧。而梦境中的恐惧无法掩饰,场景,情节因时而异,可孤独,无助一成不变。时常她从梦魇中惊醒,在漆黑的夜里瑟瑟发抖,周围此起彼伏的是那些无虑的少女们酣恬得意的呼吸声。她用手紧紧攥着棉被的一角,她恨她们,她怕她们,她鄙夷她们,她羡慕她们。

  (5)秋天的风里掺杂着腐败的气息。

  她穿件茶栗色的七分袖针织短上衣,外面披着的黑色薄外套是昔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风中飘动着的两襟像在洞崖里盘旋的蝙蝠的翅膀。她的冷艳神情在昔的眼里若隐若现。即使现在她就在她的身旁,昔仍然明白她抓不住她。

  第一眼触摸到她寂静淡漠的眼神,昔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离开她。她在喧嚣中流泪在混乱中思考,她像一个迟到的舞者,永远只能踩着不合拍的舞步。

  我是不属于这一切的。她说。

  昔听得到自己内心深处某根神经的断裂。

  她说她总有一天要离开,去一个陌生遥远的地方过一辈子。

  我会陪着你的。昔说。

  她摇头,我不需要你陪,虽然我有时要你安慰。

  她的脸被风吹得苍白,昔轻轻抚摩着,体会着熟悉的冰凉。感觉是在抚摩一口锋利的刀刃,粘稠的血浆随时可能倾涌出来。

  (6)嘈杂的音乐在11平方米的宿舍里流动。女孩子们哼着流行歌一边对着镜子梳头穿衣一边议论竹野内丰和柏原崇谁比较酷。

  她合上书,从床上站起,披着黑缎一样的长发,走到置放在角落的音响前,按下了STOP。

  你在干什么啊。一个穿玫瑰红色吊带背心的女孩立刻朝她叫,把音乐打开。

  她转过头瞥了那个女孩一眼,女孩手里抓着把银色眉镊,正在修眉。

  她扬了扬嘴角,故意让长发遮住脸,像只骄傲的猫无声无息地回到她的床上,那个安全的领地。

  我叫你把音乐打开,你不懂我说的话吗?穿玫瑰红色吊带背心的女孩气愤地站在她面前,她从余光看到其他女生也在用同样的眼光逼她就范。

  可是它吵到我了。她说。

  你要看书是吗,女孩冷笑着,抢过她手里的书,狠狠地砸在地上。

  她拽着自己的衣角,安静地用牙齿把嘴唇咬得发白。

  捡起来。这声音低沉冷酷,如同男人。宿舍瞬间凝固,每一个人都抬头看着昔从上铺下来。她穿件宽大的男式衬衣,墨绿色,略带棕色的长刘海下露出了消瘦的尖下巴。昔摆了摆头,甩开挡住眼睛的发,然后阴沉地注视着女孩,说捡起来还给她。

  那女孩似乎惊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不屑地说,你以为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就能吓得了人吗。

  她下意识地去看昔,她仍是一幅阴冷表情。她沉着地站在原地,嘴角几下抽动。突然她像头失控的兽,眼角放射出凶狠光芒,她紧紧抓住女孩的手臂,向反方向扭转,女孩发出了惨叫。

  捡起来还给她。昔重复着这句话。

  她从穿玫瑰红色吊带背心的女孩手里接过了她的书。她又转过头看昔,昔也在看她。眼神和刚才截然不同,像半个月前她住进她们宿舍看她的第一眼,柔暖地,脉脉地。

  (7)要说自己和她有什么最大共同,那就是她们都是没有完整的家的孩子。

  四岁时爸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八岁时妈妈给她束胸,妈妈说做男生好了,男生才不会被男生甩。

  妈妈培养了她一切男生的习惯,着装,姿态,说话方式,而她面部的冷酷神情却是自成的,因为她孤独。人群中她总是异类,女生因为她像男生而不敢接近,男生又因为她不是纯粹的男生而对她留有余地。多年来她寡言少语,不穿胸衣,不出门的时候就只穿一件男式棉布衬衣,里面全身通透除了一条吉仆塞紫的内裤。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样能体现她性别的标志了。她迷恋吉仆塞紫色,它像一缕张狂肆意的灵魂,注定要和她纠缠在一起。就好像她和她一样。

  男人会穿这种颜色的内裤吗。你真是矛盾。她的言语中略带讽刺。

  我从不否认我内心的矛盾。昔说。她早已习惯她的这种尖刻态度,或者这也是她爱她的一部分。

  昔第一次吻她是在浴室里。她消瘦的脸上覆盖着橙红色的灯光,表情暧昧而模糊。昔捧着她如同狂放的白合一样的脸孔,舌头在她温热的嘴里游走,不停地寻找曾经拟想的感觉。她闭着双眼,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吻,一如她对她的态度。

  我们都有最寂寞的灵魂。昔说,互相作伴,我们至少不会太过痛苦。这是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是寂寞,什么是痛苦,它们的含义常常让我费解。寂寞和痛苦得太久了,我想我已经没感觉了。

  这是她对昔说的第一句话。

  接着昔又吻她。像一头嗜血的昆虫不肯停止。外面一片嘈杂,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消耗青春,空气里弥漫着唇膏,香氛,洗发水的味道。昔突然尝到一丝微咸。她看到她在流泪。昔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有感觉的,其实你还是有感觉的。昔说。

  她紧紧地抱住了昔。

  (8)当你第一次掀开我的蚊帐默默看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到异样了。你和她们截然不同,你不用资生堂面膜不穿粉红色吊带背心不故意掰断我的牙刷不在我的笔记本上乱涂乱写。你棕色的头发总是遮住了眼睛,尖细直挺的鼻子看上去很冷漠,瘦瘦的手臂上戴着巨大的G-SHOCK,39号的脚穿的是42码的ADIDAS,你全身都充满着不协调,造作和矛盾,被阴翳覆盖,就像我一样。

  你喜欢用眼神肆无忌惮地捕捉我,在她们面前义不容辞地保护我。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也会看你。我能感到你看我的神情是最最不同的,你会把你的长刘海撩到一边,微微眯起眼睛煽动着你的长长的睫毛。在安静和喧闹的地方我们常常这样对看,有时候彼此近在眼前,有时候隔着人山人海。可是你不跟我说一句话。即使在只有我们两人的宿舍里你也不跟我说一句话。我是从不跟人主动说话的,所以你不和我说我也不说。直到有一天,一个天色阴霾的下午,我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洗脸,你突然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就闩上了门。你又用你一贯的温柔目光看我,然后你开始抚摩我的脸和头发,然后你开始吻我。整个过程充满了你自说自话的表情。

  你的带着体温的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我这一生中从未与谁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我的背靠着浴室冰凉苍白的墙砖,寒冷透过棉布睡裙渗入我的皮肤,我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坠落到你浅杏色单薄的嘴唇上。

  我不仅仅是个寂寞的人,我还很孤独。

  孤独和寂寞是不一样的,我一直这么认为。寂寞是心灵上的,无形的,说寂寞的时候往往是在熙攘的人群中,孤独却是更为真切的实在的,说孤独的时候就是无人做伴形单影只。

  十岁时我的父母死于空难,于是我和外婆一起生活。虽然她六十多岁了可她还是喜欢涂CLINIQUE的酒红色唇膏,穿色彩艳丽的衣服,在手腕上抹着LANCOME香氛去赴一个又一个牌局。

  在空荡荡的家里我有些茫然无措,有时候我会像一头慌乱的狐那样踱来踱去。当我不那么浮躁的时候我开始努力地逼迫自己适应环境--其实就是适应孤独。我疯狂地阅读,臆想,发呆,流泪,在每一个孤单的白天和黑夜。渐渐的我发觉了它们的乐趣,我喜欢做这些事情甚至已经忘了我排遣寂寞的初衷。我像一头蚂蚁一样的孜孜不倦。

  我忍不住想我是天生要和这些东西相遇的,就像你和你的吉仆塞紫的内裤。我们都很宿命不是吗。但是在当时我不顾一切地做着这些时,并没有想到它们竟然如同一次不负责任的做爱给我留下了抑郁,自闭,狂想,失眠等等后遗症。至今这些病症还在恶化。

  日复一日,时间在空气中腐烂,我在梦魇中成长。外婆仍然花枝招展地夜夜笙歌,而我已经过早地结束了我的青春期。

  你爱我你爱我,你总是不停地重复着你爱我,什么是爱,爱是什么,我没有这个概念因为我没有什么爱,也许有过,但也早已淡忘了。

  可是我内心的恐惧已滋生成惊悚的幻象。它们总是突如其来,在上课的时候,在我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在你吻我的时候。你用双臂抱着我,我也紧紧拥抱你,你让我感到安全,这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太久了太久了,我在空旷的屋子里喘息我在拥挤的人群中颤抖,这样的日子太久了。

  所以求你别再说什么你爱我,这空洞的字眼我不需要。我只想靠在你的胸膛让你安慰我。

  我感到这样好安全。

  (9)她们常常同在浴室里银光熠熠的钢制花洒下淋浴。

  昔睁着眼睛看着她脸上的一片潮湿,她断定里面参合着她的眼泪。她总是这样,在平静中让眼泪缓缓地滑落,没有任何表情和心情的起伏,使这个伤心的小动作充满了美感。

  昔把水开到最大档,然后疯狂地吻她的全身。每当那个时候,昔都会有种灰飞烟散前的义无返顾。她明白自己是留不住她的,即使现在她们赤裸地抱在一起。于是她拼命地吻着她的脖子她的手臂她的乳房像一头饥渴的水蛭,直到吮吸出一片片青紫吻痕才罢休。

  只有这样,昔才能确定自己拥有她。

  我喜欢冰冷的水滴打落在身上的彻骨感觉。她说。

  你一直有自虐倾向。昔说。

  所以,我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爱你呢。她的嘴角稍稍翘起,像是在嘲笑。

  昔松开了搂着她的双手,揪住她湿漉漉的长发把她的头按在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哗哗地冲着她的脸。

  源源不绝的流水使她无法呼吸近乎昏厥。

  昔终于停止。

  不要一再一再地伤害我。昔抽噎着。

  这回我是真的要离开了。去阿根廷。学校是外婆帮我联系的,这是18年来她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昔,我要走了。我走了就不再回来,哪怕有一天毙倒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我也不会回来。她说。她漆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昔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

  为什么一定要走。昔问。

  我和这一切太不协调,和周围的人好像存在时差。我因为自己的生存方式而痛苦却又不想挣扎,那么解决的办法就只有逃避。

  可是你逃得了吗。我太明白你了,不论你到哪里你也摆脱不了桎梏。寂寞,抑郁,狂傲,自闭这些是你骨子里的气质是你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它们永远不会改变。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让我永远守护着你,我们都是寂寞的我们明明相互需要为什么我们不在一起,你也是被伤害的为什么你还要伤害我。昔用手撑着洗手池,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泣。

  小声点吧,这样你会吵醒她们的。她的语调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你别问我那么多为什么,它们让我不知所措。也许你说的对,我无法摆脱桎梏,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走。虽然你会失去一个寂寞的同伴但你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等待着下一个宿命的安排。

  真的我需要你。昔掠开她遮挡着脸的发,她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眼泪。她冰凉的手指搭在昔宽阔的胸膛上,她的目光穿过昔看别的地方,也许是她们曾在下面共浴的银光熠熠的花洒也许是有阳光射入的窗口。安静地过了十分钟,她转身走出浴室。

  昔突然扯住她的手,用力抱住她。

  昔看到镜子里反射出自己那张痛苦得扭曲的脸开始痉挛。她用双手握着她纤长的胫,上面的每一寸皮肤都是那么冰凉,熟悉的冰凉。她可以触摸到她的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昔蓦地将手卡紧。

  这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她几乎没有挣扎就停止了呼吸,或者正如她所说的,她不想挣扎。

  她的长发一撮一撮地纠在一起,她无力地伏在昔的怀里像一头被海水冲到沙滩上的章鱼。这曾是她喜欢的姿势。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吗。同样都是离开,这样至少你还能在我的身边。你张狂的长发湿濡的睫毛苍白的嘴唇,你凝固的样子真的楚楚动人。现在你和我这样地靠近,我想你没有死,只是在熟睡。你会醒的,我知道,在每一个梦魇结束的时刻。

  一个人的一生总是注定要和某些东西相遇。记得你也说过类似的话。于是我遇见了你。当我第一次掀开你的蚊帐默默看着你的时候,一切就成了定局。生命太长,可是我一生都要和你在一起,那就只好在不得不分离的时候画上句号。

  我爱你。

  昔捧着她的脸,安静地吻着她用自己腥甜柔韧如猫一样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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