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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病人


          作者:粉红的墙
http://edu.sina.com.cn 2001年02月12日

  十五岁女孩

  我的身边坐着一个胖女人。她摊着双手靠在椅子上,脑袋歪歪地搭着肩膀,疲乏的样子像头没精打采的猪。在医院的长椅上摆这种姿势的人随处可见。她呆望着地板,偶尔会看几下手表,然后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叹气。我面对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地板光滑可鉴。垃圾桶被摆在很端正的位置。不时有护士们高跟鞋的踢踏声响过。

  我的一只手始终被我的妈妈握着。手心已经开始流汗了。我听见她反复地在我耳边说,不要紧的,放松些。不要紧,当然不要紧。我可从不觉的这有什么要紧的。妈妈总是这样紧张兮兮。我抬头看妈妈,对她稍稍点了个头,算是安慰。

  那扇门终于开了。一个枯瘦的老人从里面出来。我身边的胖女人立刻从椅子上跳起,兴奋的朝那里张望。

  一个穿白色长褂的男人也从门里走出来。下一个--陈,夕。他说。

  胖女人又像气球一样瘪在椅子上。

  妈妈拉我站起来,带着我走到门口。男人拦住了她说,你不要进来了。她的手于是松开了。不要紧的。她又说。我懒得再对她点头了,跟着男人走进了那扇门。

  二十五岁男人

  这个女孩有一张清癯的脸。像一朵干花或者一株标本。她的眼睛大而空洞,嘴唇青紫,大概是病了很久的。她穿件很薄的毛衣,扣子从第二粒扣起,突出的锁骨隐约可见。下面一条格子裙,膝盖以下的腿像两根刨得很光滑的木棍暴露在外面。

  你冷吗?我突然问。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问。

  她看着我摇头。眼神很羞怯。

  上高中了吗?我继续问。

  初二。她的嗓音清脆,像咀嚼黄瓜时发出的响声。

  在哪里上学?我的问题越来越具体了。

  B中。

  重点校啊。学习紧张吗?我发觉自己有些无聊。

  还好。她眼神依旧是怯怯地。

  生病不会影响学习吗?我还是忍不住要往下问。

  她把整个头都抬了起来,目光刹那变的稳定。我已经停学两个月了。妈妈说如果病能治好的话下学期就去上课。

  十五岁女孩

  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生病。每个月至少去一次医院。自从得了这种病以后,上医院的次数就更频繁了。我喜欢医院里的药水味道,它使我的每一根毛孔都舒畅无比欣欣向荣。我也喜欢观察那一张张带疾病的脸,他们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我的恐惧--还是有人比我更接近死亡的。

  这间屋子并不陌生。每次走到里面都能触摸到大片大片的幽暗阴凉。像蜗牛的皮肤。有一层黯淡的,青白色的光笼罩屋顶。这简直是个培植幻觉的器皿。

  只是那个年轻医生很陌生。也许是新调任的。他的行为实在有够奇怪。从把我领进房间开始,就不断地问这问那,一直问到现在。目前,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我的年龄,学校,喜好,体重,父母的工作,好象仍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学校的同学知道你的病吗?不出我所料,他又发问了。

  我张开嘴,正准备回答,一股气流直冲咽喉,我开始剧烈地喘气。一阵急过一阵。不给呼吸留下丝毫余地。我弯下腰,努力舒缓喘息的速度。我害怕我会窒息。

  这就是我的病,医生说是由于一片肺叶萎缩而造成的哮喘。让这片肺张开是我所有的治疗目的。而今天来拍片就是要看看上个疗程的效果。

  此时,有一种力度在我的背部轻轻压迫。我看到那个男人的手正放在我的背上。

  你还好吧。他靠着我很近。我闻到了他口中的茶水气味。是乌龙茶。

  没关系,我经常这样的。我说着低下了头。

  他让我站到了那台笨重的大仪器中间。我发现他的个子好高,即使我站在了仪器上,也仅仅能够直视他的胸膛。这是张无限宽阔的胸膛。

  你穿的太多了。他说,我的意思是,这样不利于X光的透射。我感受到了他胸腔的共鸣。

  我低头看自己,今天穿了毛衣。确实太多了,以前拍片都是穿衬衣的。可是怎么办呢,真的要在一个男人面前把衣服脱掉吗。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二十五岁男人

  我对女性的身体并不陌生。在大学的实验室里就曾接触过各种各样的裸体。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她们一律都是冰凉的,无知觉的,保持同样的一种体态,任人摆布。

  当然也有有生命的。那是我以前的女友佳。她有丰满的胸部和纤巧的蛮腰。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她躺在床上翻身时腹部上的小皱摺。它们随她的呼吸而变形。它们千真万确是活的。每次做爱的时候我都要开灯,我喜欢看到她的身体在那一刻的状态。而佳却讨厌这样。在她的反对遭到我的拒绝后,我们就很少做爱了。就在前几个月我和佳分手了,因为常常吵架。尽管这样,当我看到眼前的女孩逐个解开衣扣时,就觉的好像要打开一朵绮丽的花,兴奋在胸口涌动。无法抑制。终于她一言不发地脱下了她的毛衣。一阵幽香散发。是少女的体味。她现在只穿一件白色背心和格子裙。背心的细吊带上缀有精致的小花。她的胸部极其平坦,没有一点点发育,乳头如幼鸟的喙浅浅凸出。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苍白的,像鱼腹部的颜色。手臂上有很多针口。是挂瓶打针留下的痕迹。

  她把头埋得更低,原本长至耳跟的头发垂到了肩膀,跟随胸口明显波动。看上去她的呼吸好像很急促。我知道我也是。

  这样,可以了吗。她轻声问。

  可以了。我说。

  我倾听她的鼻子发出的咻咻的声音,像一头惊慌的兔子。

  十五岁女孩

  我现在有点冷。还有点怕。我已经脱掉了我的毛衣。

  我低着头,只能看见我和他的四只脚。

  但我仍然确定他在看我。我可以感觉的到。我想自己的样子有点像历史课本上画的那个十三世纪站立在美洲市场上的女奴。

  这个比喻也许不很贴切。

  总之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端详身体。

  我畏惧所有的男人。包括小男生和老头。这畏惧最初来自于我的爸爸。他有一副严厉的面孔。他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训斥我,饭吃太慢,考试成绩不好,回家太晚,撒谎,不听话。我从小就不太敢和他说话。

  还有就是小学里的那些臭男生。他们常常在放学的路上追赶我,用小石块丢我。因此我练就了超快的跑步速度,每年的校运会我都可以拿到50米的冠军,直到升上中学我的哮喘病恶化。

  治疗我的病的张医生,一个和蔼的老头,同样是我畏惧的对象。噩耗是从他的口中得出的。那天他当着我的面对我妈妈说我有一片肺叶萎缩了,治愈的可能是百分五十。也就是说我有百分五十的可能性只靠一片肺呼吸,哮喘有百分五十的可能性会跟着我一辈子,我的生命有百分五十的可能性会结束于哮喘病。我的大脑飞快转动,推导着各种结果,速度快过做一道证明题。

  之后每次见他前我都要默默祷告,愿他别再给我什么坏消息了。

  二十五岁男人

  我探下身,终于触到了她深藏在刘海之后的眼睛里的光芒。

  她在看地板,我在看她。静默的时候容易忘记时间的流转。而她的皮肤就在这样的静默中凝结成雪块。

  我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

  那么的冰凉瘦瘠。仿佛我抚摸的不是肉体而是骨头。

  但我真的是在抚摸她了。

  这样很好。我喃喃自语。

  十五岁女孩

  但是我不畏惧他。我是说站在我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医生。他宽阔的胸膛似乎和某种温柔有关。

  而我是多么渴求温柔!很多人关心我。亲戚,同学,老师,邻居,还有爸爸的朋友,妈妈的朋友。他们提着水果食品来看我,坐在我的床边千篇一律地说好些了吧会好的。他们都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但他们让我觉的烦。事到如今我不需要什么同情,我要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温柔,比如--

  他早已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提问。他还在看我。我知道。

  可我的手脚已经不知该怎么摆放了。

  一阵微弱的摩擦的声音响起。从我的手臂到肩膀到胸口,逐渐延伸。指尖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带有温度的轨迹。它缓缓沁入肌理。像冰块落入雪碧。在我的血液里迅速地溶解。

  这是他的手!

  二十五岁男人

  融化。我感到她在融化。还有她的血液在潺潺流动。

  我的脑子里是空白。过去和未来都像窗户上的雾气一般地消褪。

  光线昏暗。空气阴凉。

  我只知道我要抚摸她。就像这样,反反复复。

  忽然,她抬头。发丝从我的手背拂过,像一个仓促的吻。她看我,目光迷茫,分辨不清是什么感情。

  你是什么意思?她问。

  屋子里回荡微弱的回音。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嘴角几下抽动,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我该如何回答她呢。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我要如何回答她呢。我的手离开了她的肌肤。她单薄孱弱的身体稍微晃动。

  她是一个来拍片的病人。仅此而已。我必须明白这个。

  但我还在注视她。我很想对她说我喜欢她。

  是真的。

  十五岁女孩

  我走出了房间。外面一片光明。我有些不能适应,觉的头晕目眩。

  妈妈看到我立刻迎上来。

  怎么这次这么久啊?她放一杯酸奶在我手里。

  是上次比较快啦。我把酸奶推给她,说,我不饿。

  吃吧吃吧。她说,看你都瘦成了这个样子。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里还留有余温。是那个年轻医生的余温。我想起刚才他用手触摸我的时候说的一句话。“这样很好”。他只是微张嘴唇发出很轻的声音,但我还是听清楚了那四个字“这样很好”。我不知道他是指什么很好。但是当他的指尖滑过我的皮肤,我也觉的这样很好。于是我问他他是什么意思。可他没有回答他走了他开始像所有的医生一样按部就班地给我拍片他怎么啦。

  妈妈,我突然问,“这样很好”是什么意思?

  啊?你说什么?她很不解地看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胡说的。

  走快点啦,我们还要去楼下打针呢。她牵住我的手。

  对了,还要打针。是那种很粗很大的针,打起来是疼得会掉眼泪的。

  二十五岁男人

  我打开了门。对面的长椅上只坐着一个很胖的中年妇女。下一个一定是她了。不过她好像已经睡着了。我走到她面前,摇晃她的胳膊。

  她睁开了眼睛。

  轮到你拍片了。我说。

  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个喷嚏。

  我连忙把头转向一边。这时我看到了一双腿!在走廊的尽头。它们像两根刨得很光滑的木棍躲在格子群下面。我很想伸手抚摸,但它们离我太遥远。

  实在太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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