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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葬礼(三)


          作者:浪人柳无缺
http://edu.sina.com.cn 2001年01月12日

  今天我刚死,单位的同事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等下周他们知道了,我可就班都不能上了(会吓着他们的〕。所以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要记住这最后一次--虽然事非得以,可是现在,我还是想去。人生真是一次伟大的辩论会啊,你说,是吗?我想我其实还是幸运的,比起那些事后被追认的英雄而言,他们的死就是他们的功绩,而我可是我在年青时代就以积极的姿态介入他们里面去了,虽然我的死有些莫名奇妙。许多人用死换来的东西,不知道他们在死后是否觉得欣然。我在这里以一个死去的人的思想来想他们不会,因为他们得到了钥匙,却失去了宫殿。我和我自己对嘲着。

  下车之后,我感觉自己的步子无比的轻松,中年的体重仿佛一下子离我而去了,人死了而能感觉到象二十多岁的样子也是一件好事,我放声笑了出来,然后感到和自己的年龄不大相称,于是很不好意思地收敛了笑容,把放松的肌肉标准地拉回到紧绷的僵硬状态,又若无其事地弄了弄公文包,这才向前走去。可我望望周围的人们,他们都急匆匆的,好象并没有被我刚才的笑所打扰。我又笑了一声,笑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百无聊赖地走了过去,我突然的笑就在他的鼻子底下,可他还是无动于衷,由此我知道我是死了--我的脑子无疑还管用,比如知道责任,知道老婆孩子,知道过马路要看红绿灯,知道现在还差十分钟就到上班时间了。可我的动作,我的声音,别人却是看不到了,接触不到了。即便破口大骂,象个泼妇一样也没人会耻笑我,我即便朝每个看不顺眼的人打上一拳,他也不会还手,因为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我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烦恼,就在这样矛盾心情中,我穿过了斑马线,穿过了那扇黑乎乎的大门,穿过了办公楼那狭长黝黑的走廊,穿过了那些活着的人们,并一步一步地踩着吱吱作响的木头楼梯,靠着那抚摸十几年的脱落的扶手。来到了三楼我的办公室,哦,不,我以前的办公室。

  那只四肢瘦长的办公桌还在那里,它坚强不屈的已经有十几年了,还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来得长久一点。我的对面是小马的办公桌,小严坐在小马的办公桌后面,小马的办公桌上有一杯刚沏的绿茶,冒着袅袅的香气,我放下包,闻了闻,是去年的绿茶。说是小马,人比我才小一两岁,小马摸着发福的肚子,另外的手里拿着新出炉的报纸,不时地哗哗地翻动着,报纸遮住了他的脸庞。我进来的时候,他没有象往常那样,放下手中的报纸,打个招呼,看样子我是真地死了。不一会儿,罗、芳还有郁都陆续地来了,一时办公室忙了起来,冲茶的冲茶,请示的请示,点头的点头。然后,等到一切落定,每个人舒服地靠在各自的椅背上的时候,我的死亡就引起了他们热烈的兴趣,并成为接下来的谈资。

  是郁欣先起的头,原来她也听到了车上的广播,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太融洽,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坐同一次公交车,这也是我们不大融洽的原因。据说是有次我没跟她打招呼,天知道那么挤的车子里我能不能看见她都是个问题。不过我现在人都不在了,也没有必要把她和我的事抖出来。抖给谁看啊?你知道她有一个不如意的丈夫和特别唠叨就够了。有的时候,你喜欢的人往往离你很远,而你不喜欢的人和东西却又常常紧挨着,比如家什么的。

  从她们的口里,我大致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了,不过,由于以前的事情,我还不敢太相信这个消息的来源。也许你会奇怪,是不是?一个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却要在死后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自己的死因,而且还是这么偶然,而且还是从一个和自己不睦的女人的口中,得到关于自己的死亡真相。而且还是偷听来的,他们发觉我在场的话,肯定绝口不提的,虽然也都四十多了,什么事都干过了,没干过也看过了,没看过也听过了,可是要大家面对面地开火,那还是不能干的,而且,不能干的事越来越多。而现在,我虽然在,但是我却不是真地在,充其量是一个影子,还是太阳照不出的一个灰色的影子,这样一来,他们就完全忽视了并且蔑视了我的存在,而且他们也确实感觉不到,不是他们迟钝,而是确实是这样,即使换一个位置,比如说,死的是郁欣,我也会象现在她这样地肆无忌惮地说我一样说她。虽然我能理解,可我还是很难过,就象领导拍着我的肩膀说,王五,我们知道这样对你不够合适,可是,你要学会正确对待组织的决定,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我现在就是这种情绪,我不为没有成为一个英雄一样的人物,而象一个英雄一样死去而感到伤心,也不为自己在生命的中盘悄然中断自己没有下完的棋而惴惴不安,我不会为自己这一生碌碌无为而感到难以入睡,我只是觉得,我就这么走了,就跟自行车突然掉了链子一样,而我却停不下来,那掉了链子的自行车还是他妈的带着我呼呼地冲下去。

  照郁欣的说法,我是在挤公交车的时候,匆忙之中被一辆呼啸而过的警车消灭了肉体的,郁欣边说还边咂着嘴,肥胖的脸颊上,一双眼睛神秘地眨着,没有一点当年美丽的影子;小严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认为我是在下车的时候被肉体消灭的,并且,也不是警车,而是一辆没有牌照的拖拉机。“是我在窗口亲眼看到的,喏,就那里,你顺着我指的地方看,看见了吗?哎,不,不,哦,对,对,就是在对面新开的那个川菜馆下头”,小严殷勤地为小马指出王五出事的地方。王五是谁?就是我呀。可要是按照他们说的,我是下车后才出事的?可广播里不是说我至少在下车前就死了吗?可要按郁欣说的,我是挤车的时候离开了人间,可车上明明还有不少空座位啊,我不可能挤过车,不过,说来奇怪,今天早上的这部公交车倒的确是透着怪异,可我不能因为怪异就死了啊。还有的说,我是在前一天夜里,在妻子的身边,在睡梦中,自然而然地睡过去的,再也没有醒来,那么,是一次心脏的突然停止跳动,还是某个动脉突然的阻塞,还是,在做梦的时候,被一颗来自天外的陨石击中了大脑并穿过了心肺?要么,我是被暗杀的?这好象不大可能。我还没到这个地步。我和大多数人差不多,长得差不多,存款和别人也差不多,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也差不多大;房子也和别人住的差不多,妻子不算十分好看,但也不丑。可别人没在我这个时候死,而我,却死了。虽然听他们讲了这一阵子,可我却还是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自己的死很可能和某个没有成年的孩子有关,并且,我隐约感觉到,和一个很纯洁的孩子有关,可是到底有关到什么地步,这个孩子是怎样促成或者直接“谋杀”了我,我却是感到一团乱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听了半天,自己又想了半天,可最终也没理个什么头绪出来。按照以前的工作习惯,没头绪的东西就让它放到抽屉里吧,到时候自然会解决的。何况,我已经死了,死人照例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的,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但是我奇迹般地参加了会议,就是我提到的固定的会议。事情是这样的,王主任在往会议室走的时候,一般会顺便走到我们办公室,叫上我和同室的同事一起去开会,这倒不是担心我忘了自己作为记录员的职责,实在是已经根深蒂固成一种习惯了,有次王主任上班迟到了,急匆匆地直奔会议室,结果那次他的发言就疙疙瘩瘩的,我记得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王主任一声普通的“贾书记”,立刻使我恢复了元气,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又回到了过去,于是,就象过去常做的那样,我和同事们三三两两地合上报纸、文件之类的,带着发福的肚子和茶杯,我亲热地拍了小马的肩膀,小马的反应是对我笑笑,干巴巴的那种。--这一切进行得都很自然,仿佛我从来就没有死过,那一声“贾书记”的叫喊,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它倒退了时间,或者说干脆就是重新认定了我的生存,并同时让我再度拥有发言和记录的权利,我又活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死过。我的肉体是可以看得到的,我的声音也可以听得到了。我对着“贾书记”这个称呼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什么书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主任给了我这么一个外号,大概是我记录的时候太认真的缘故吧,我听着倒也过瘾,过把书记的干瘾,这个外号可是有年头了,都快跟这座收归国有的小洋楼一样陈旧了。不过提到当年,倒也真有机会当上真正的书记的,可那是当年了。好汉都不提当年勇,对于一个死了的不是好汉的家伙,就更用不着提了。好汉这个带点农民起义味道的称号,我是不大敢放到自己头上的。

  话说回来,还是说开会的事吧,当然,今天的会议开得很成功,发言的人发言也发得很成功,他们的面貌无比诚恳,话语无比衷心,有的慷慨激昂,有的断断续续,这是习惯,有的结结巴巴,这是因为不习惯;而不发言的人,不发得也很成功,他们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目光深邃,我则是奋笔疾书,这一切和以前都一样,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郁欣在那里织着永远织不完的黑色毛衣,小严则每隔一刻钟出去方便一次,而小马,整个人都泡进了茶杯里,就新来的大学生小田不象女孩子,坐不住,老是拿疑问的眼光朝我看,透过她的透明的隐型眼镜。这是我参加的最后一次会议了,可我没有特别想做点什么,我觉得,也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方式,这至少证明了我的善始善终,而没有认为自己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象当年毕业一样,反正证书也拿好了,就把一切能砸的都给砸了个遍,可当时是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不能适用到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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