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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二)


          作者:南琛
http://edu.sina.com.cn 2000年11月22日

  照厂子的规矩,李富贵得在床上躺三个月,这才是第三天,总算人没死,清醒着。可这清醒着受的罪比死过去更大,马三爷的刀的确够快,李富贵在挨刀的时候楞没觉得痛,完事以后马三爷用烧红的烙铁给他消了毒,又用烧酒洗了伤口,这些他全不知道,要不是他在那刀子下来的一忽儿昏死过去,保不定这条命就痛没了。现在他好歹还活着,直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下面原本的那砣嫩肉现在血肉模糊,中间通气的地儿插着一个药捻子,象小猪尾巴一样翘着。李富贵一醒来就有人吩咐过,那药捻子千万不能动,要不然一股子骚尿出来非得淹了创面儿要他的命不可。李富贵心里早把马三爷的祖宗八代骂了遍,他没法开口骂,要一开口说话牵动了身子,下面就直往外冒血,要没人在这节骨眼上进来关照他,他这条命就算没了,骂人是要紧,可性命还悠关着呢。李富贵在心里骂三爷,一醒过来就骂,直骂到睡过去,又醒过来骂,正骂着,门儿一响,被李富贵操了祖宗八辈的马三爷走了进来。

  马三爷走到他身前,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用手捏着那根象小猪尾巴一样的药捻子,捏一会,撮一下,然后猛往外一拔,李富贵痛得浑身一哆嗦,直勾勾地看着马三爷,心里开始骂三爷的祖宗十八代,马三爷没理会他,仔细看了伤口,说:“你尿一回。”

  李富贵没听明白。

  马三爷又说:“姥姥,我让你尿尿。你他妈不尿我怎么知道你好了没有?”

  李富贵才明白是为自己疗伤来着,他是想尿,他已经憋了三天三夜没尿过了。他努力地想尿一次,可就觉得尿一到那出口就象被针戳一样刺痛,这么着试了几次,李富贵实在受不了,他费力地说:“三爷,我尿不出。”

  马三爷皱了皱眉,转身出去,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空心的苇管儿,说:“小子,这样下去没几天你非得憋死不可,我给你插个管儿,一来为你沥尿,二来防你新肉长出来堵了你的尿眼儿,你忍着。”

  李富贵还没来得及去想想这法子成不成,马三爷就一家伙把中指长小指粗的苇管儿插了进去,李富贵觉得那痛直从开口处到了小腹,他“妈呀妈呀”地叫了两声,心里说:“我日他姥姥,这一根竿子插到底八成说的就是这事儿。”

  马三爷插完了苇管儿,径自去了。

  三天过后开始有人给李富贵送吃的东西,李富贵吃不下干粮,每天就喝点稀粥。他现在躺的地方是厂子的厢房,这房子不大,里面就一张五丈六尺的通铺,要在早几年这通铺上见天仰着十来个被阉净了的人,马三爷他们管这叫“糊家雀儿”。显今世道不比往年,愿意进宫做事的人也少了不少,这厢房整一个月就李富贵一人躺着,那通铺上除了一丝不挂的李富贵,就是他遗下的屎尿和流出的血污,甭说别人,李富贵自己每天闻这味都恶心。厂子里的伙计对他说你满足吧你,要搁往年,这通铺上一溜儿排开二十来人照样屎尿一床,这人还不都活了过来,你一人住这么宽敞,不受风吹雨打,没有虫吃蚊咬,见天有人伺候着,你满足吧你。

  这话倒真是,这厢房每扇窗户都糊着几床厚棉被,四面墙角旮旯但凡有点缝的地儿都灌着石灰浆子,门儿都被牛皮带绷着,甭说蚊虫,梁上隔天的灰也漏不进半粒,甭管外面飞沙走石下雹子,这屋里楞没一点风丝儿,比那殷实人家刚生了几代单传的崽子正坐月子的媳妇儿住的地儿还严实,这不叫享福叫什么,姥姥。

  享福是享福,可有一桩,那苇管儿排尿不利索,整天憋得慌,这一用力尿就痛得李富贵象刚拉的伤口被人撒了一把海盐罐了一瓢滚油,那叫一个难受。照乡下人的说法,这心里有话不说还憋得慌,现今肚子里整天憋着一泡陈尿,要不排利索了,没准那天就断了脉,这理儿李富贵不明白,马三爷可不糊涂,虽说按往年的说法,这阉过的人十个里能活下六个那就撞了运,李富贵还没死可这条命十成里也去了六成,要是那四成再没了,也就死了个十成十了,这不成,不合规矩。

  晃眼过了一月,李富贵剩下的四成命又去了七八分,马三爷也急了,最后跺了跺脚,说:“奶奶的,我就为你出一回血。”

  出血就是出钱,出钱请人来为李富贵治病,可请的不是医生,是一个比李富贵还小的小混混。小混混一见李富贵的样就乐了,说:“兄弟,还活着哪?”李富贵说不出话,只是点头,小混混说:“兄弟你别怕,我给你治。”说完爬到铺上,脑袋凑近他的挡,嘴叼起那根救命的苇管儿,开始往外吸,一边吸一边吐,血水,尿水,脓水,反正是憋在肚子里的东西都被他吸了出来,吐了一床。

  尿吸完了,李富贵也好受了,他的命也算是被捡了回来,小混混临走的时候,李富贵嗓子眼里冒出一句话:“谢谢你,兄弟。”

  过了这一遭,李富贵就算活了,又过了十来天,那根要命的苇管儿也离开了他的身子,他长出了新肉,也可以下床走走了,马三爷来看过他一次,给他一个小小的荷包似的鹿皮袋子,这是他以后进宫取“宝”的凭证,上面绣着号,这“宝”虽离了他的身子,可也不能随便就丢,这死了以后还得请人再给他缝上,这才算得完整。

  又熬过了一个月,李富贵这伤也好得差不离了,他总琢磨着该是走的时候了,马三爷这厂子是管净身的,该不是还管养着他,那间骚臭熏天的屋子也住腻了,姥姥,真他妈的难受。正见天琢磨着,马三爷让人来请李富贵去堂屋说话,李富贵去了,他又来到了他和父亲刚进马三爷厂子时呆过的客厅。

  马三爷满脸堆着笑,让他坐下,给他泡了茶,李富贵觉得有点子惊骇,同时也有些兴奋,这三个月他没白过,他明白了他以前三年也明白不了的事儿,这苦是白受的吗?别说白受,这还是花三十两银子买的,他预感他得势的日子就快到了。

  马三爷等他坐定了,茶也沏好了,说:“贵子,你这伤也养好了,老在我这住着也不是个事儿,我正替你急呢,这不,赵公公那传过话来,你今天就进宫去,一会就有内务府的人来接你,你收拾一下东西,这人立马就到。”

  李富贵说:“马三爷,我在这啥行李也没有,抬脚就走,用不着收拾。”

  马三爷点头,说:“就这么着吧,你在这喝茶等着,一会人来了,你跟着他们去吧,这日子今天才算开始,往后能不能得势,全看你的造化,三爷这到是盼着你出头,你出头了也忘不了三爷不是。”

  李富贵心里痛骂着他的祖宗八代,嘴上说:“那是,三爷,怎么着也忘不了您啊。”

  说话间,外面有人高声说:“三爷,内务府的大爷来了。”

  马三爷站起来,对李富贵说:“贵子,人来了,你这就跟他去吧。”

  李富贵站起来,给马三爷打了个千儿,往外走去,马三爷在后面说:“贵子,今儿是宣统二年十一月初三,你记着,这是你进宫的日子。”

  李富贵没吭气,他记住了这日子,而且再也没忘记过,他出门的时候眼角看见有一老一少两个人站在墙角处,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觉得老的那人特象他爹李大傻子,小的那人特象他,他立马想起了净身那天的事,想着想着,他的挡下湿了一片,他尿了。

  往后李富贵就落下了小便失禁的毛病,到老也没治好,身上整天有一股子骚气,这骚气伴随了他一生。

  李富贵出了马三爷的厂子,他要进宫了,他永远记住了他爹李大傻子在他净身前最后的话:“记住,你千万要得势啊。”

  现在,十六岁的李富贵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得势了,“这苦那能就白吃呢,还别说是花三十两银子买的,姥姥。”他心里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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