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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春


          作者:papa7263
http://edu.sina.com.cn 2001年02月13日

  他自知已深陷迷宫……

  --约翰-丁尼生《悼念51》

  在早春,来历不明的狂风把这座城市当成了混乱的赛车场,它们毫不顾忌任何“交通规则”的约束,鼓足马力,四处行动。当它们呼啸着“驶过”窗前时,玻璃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呻吟。他的眼睛刚才被沙粒迷住,流了不少泪水,现在临窗站立,感到了厚纸板般的安全。趁着尚未暗下去的天色,他看到马路边一辆警车的顶部炫耀性地闪动;尚未苏醒的行道树被大风推来搡去;街对面那幢新落成的居民住宅仍旧黑暗一片……这幅景色很容易使他陷入略带甜味的私人感伤,但想起明天的假期,更多的是轻松和安慰。

  他拿起窗台上的电话,把号码簿翻到最后一页,按下那个稳定的数字组合,铃声在话筒里响起来,一声,两声……

  她把音响的音量转小,匆匆推门而入。她总是喜欢声音放得很大的管弦乐。她的手指粘满了面粉,顾不得擦。她家对面食有特殊的偏好。

  “喂,请问找谁?”

  “是我。”电话机也许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过去他能听到至少五声铃响,陈设变化了。他说打电话时我仿佛能看到你的姿势、神情、你周围的家具摆设、甚至某些细微事物∶譬如沙发垫的式样、窗帘颜色等等。她笑着说你有窥探别人生活的意念,你的幻想可作为犯罪心理学的参考资料。

  “有事吗?”她问。她的眉间闪过一丝不快,语气与思想的分离,对她来说一直有些困难。

  他用一只铅笔在号码簿上胡乱涂画;“没什么,很久没联系了,所以打个电话。”

  “你近来还好吗?”她肯定坐了下来,翘着腿。她摆出准备长谈的架势,其实内心盼望着通话尽快结束。

  他露出一缕笑容,但是谁能看得见呢?“还好。”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打电话给她。我常常会作些缺少正当理由的蠢事,他想。不欢而散,这是必然的结局,那么动机何在呢?是故意破坏她的平静,还是甘愿听到她的刺激性的回答?两者兼而有之?

  “我明天请了一天假,可以不去上班。”

  “为什么?你生病了?”她问,声调里能分辨出戒备。

  “没有,我只是想请天假,四处走走。”

  “我明天还得上班,不像你那么随便。噢,对不起,我要去关煤气,水烧开了。改日再谈,好吗?”她站起来。

  “好,再见。”他放下电话,仿佛实现了一桩宿愿。无论他对她的冒然打扰,还是她对他的冷漠回绝,都充分证明敌意在他们之间确实存在。这至关重要。反感、厌恶取代了爱情,但比空白要强得多,他不能容忍类似在真空里飘浮的那种无所依托的可怕感觉。现在他们之间的这种联系比之从前更加坚固和紧密,它的材料绝对是上等货色,经得起年深日久的考验。她推开门∶“进来吧。”屋里光线偏暗。“这是我的房间,你看和你想像中的一样吗?”她靠着衣柜微笑。她主动邀请他来作客,为的是让他检验他长期以来所虚构的图景。“完全不同。”他笑着摇头。沙发是单人式的,写字台并未放在窗边,窗帘是蓝色的,但颜色比自己想像的要深得多,地面铺的是枣红色的地板。

  夜晚如此漫长,当他看完电视的午夜节目时,已是人们常说的夜阑人静时分。他来到阳台上,忘记了曾有的烦恼和不愉快,默默地打量着沉睡中的街区。风已停息,路灯投映下的路面似乎淡淡发光,杳无行人踪迹的街道偶尔会有出租汽车低声驶过。对面楼里有户人家的灯光依旧闪亮,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批改作业的教师?刻苦学习的学生?不知疲惫的科研人员?但他想那都可以在台灯下完成,没必要整屋通明。噢!是打麻将吧?他笑了。回到屋内,他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透过似乎不存在的墙壁传来,隔壁的孩子又到了该喂奶的时间了。哭声嘎然而止。

  “我该睡了。”他关掉灯,在微亮的黑暗中脱衣服。

  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他坐在床头,被静寂围绕,反倒有些茫然。窗外的那一条天色并不是期待中的湛蓝,他还看到了风在奔跑,在街上行走也许是件很费力的事。他坐了会儿,还是起身去洗漱,难得的假日总不能在床上慵懒地度过。他站在水池前时,一团纸被追赶着正飞过他的阳台。

  楼道里有零星的垃圾,像是有段时间没清扫了。尽管天气不好,他仍然穿上轻便的衣服,这使他觉得步履轻盈。

  两辆自行车倒在楼洞外面,毫无疑问是大风的罪行。花坛里的枯草找不到新近萌发的绿意,他俯下身去察看,没有。讨厌的风把一切都吹散了。

  那年的海边,风平浪静。他初次见到海,对久居内陆的人来说,激动是难免的。但他略感失望,他更盼着见到咆哮的、桀傲的、盛怒中的大海,而不是恹恹欲睡的沉默的水。

  他走出居民区,风从身侧吹来,头发蓬乱了。骑自行车的行人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姿态∶悠然和吃力。在杨树和灌木的枝条上,挂着几只肮脏的塑料袋。

  如果从街道的冷清来判断,这座城市的人口似乎不多,事实上几小时前曾有拥挤的人流从此经过,在往常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世界照常运行,又是平凡的一天,他的离席无关紧要。他没有愚蠢倒自诩会给人类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对他而言,悠游的生活更加值得珍惜。眼下有人在盘算金钱的得失,有人在擦拭武器,有人被夜幕笼罩,像他这样的人有多少呢?他仿佛看到异国的小鱼港,坐在船头的老水手;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着晒太阳的流浪汉。噢,来自电影的联想,到此为止吧。

  飞机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可能飞得较低-他抬头仰望,除了灰蒙蒙的云层别无所见,声音渐消。

  童年时他曾看过一部小说,描写一个孩子的父亲是飞行员,每当空中有飞机驶过时,他总要昂着头跟着它在地面上奔跑,因为或许它的驾驶者就是久未见面的父亲……这篇作品给他的印象如此深刻,许多年来,他也常常用目光找寻并跟随着银灰色的飞行器,尽管他不是飞行员的儿子。

  一位中你年女子在两棵行道树之间搭起根绳子,然后从地上的旅行袋里掏出五颜六色的头巾挂在上面。色彩鲜艳的布料在风中乱飘。

  秋千越荡越高,几乎和地面平行了,他紧紧抓住铁链,叫道∶“别推!”伙伴们笑着说∶“胆小鬼!”依旧使劲。他觉得铁缝变得光滑,难以把握,他要被站起来的天空吸去了。呵,死亡……

  他转过街角,风成了背后的推动者。他经过一家装修艳俗的酒店,其正门模仿埃菲尔铁塔的底层。一辆黑色林肯轿车停在酒店门前,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司机仰卧着,两只脚搭在方向盘上,脸用报纸挡着。姿势虽然难看,也许他会感到舒适,像帝王在自己的皇宫里,外面的暴风遥远,漠不相干。

  前面不远便是她家,他来是为了体验重游故地的感慨吗?绕过幼儿园,他看见庭院里没有一个孩子在玩耍,恶劣的天气。他惊奇地发现她家的窗口和阳台改变了模样∶近来颇为流行的铝合金框架代替了原有的木质窗棂。大约一个月了,自从最后的拜访以来,他未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她说不定已搬迁到别处了,现在他面对的可能是个陌生的宅第。深蓝色的玻璃使他看不到什么,屋里的光线肯定更暗了。老毛病积习难改,他又在猜想房间内的陈设,毫无头绪。他感到头脑中泛起一场骚乱,他转身离去,以便让它平息下来。他不该回到这儿,不该给被禁锢的记忆的渗出提供机会。至少今天,他期待能摆脱和她的丝缕联系。

  “Please tell me what's wrong with me?”简短的英语问句是他常用的镇定剂。吐出这串随意的单词后,他恢复了平淡的神色。

  阳光明亮而散漫,因为它和风揉和在一起,犹如某种可触摸的事物。如果在南方他会有这种奇妙的感受吗?像一杯冷热不均、色泽分层的鸡尾酒。他稍微眯起眼睛。南方的生活对他是空洞的,他那时还在襁褓中。父亲不可避免地掺杂了感情色彩的回忆是惟一的历史证据,他仿佛在口授回忆录,但一些片段是杜撰的,是重新的创作,就像纪实性文学。

  “你躺在一张木桌上,它摆在院子里,每天午饭前,你躺在桌子上晒太阳,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缺钙……”

  但这也造成了他对光明的不适应。到夏季,他只好戴上太阳镜。

  他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在医学院的围墙外,几个算命卜卦者等待着顾客。其中一个是盲人,坐在方砖上,握着一根竹竿,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仿佛对一切了然于胸。

  他拐进医学院,陌生的机构使他颇感兴趣。他望见一座身着古代装束的塑像,李时珍、华佗、张仲景……他联想起一串著名医学家的名字,可他并未走过去证实究竟是谁,他绕开了。

  楼东侧建在外面的曲折的楼梯吸引了他∶每层都有一个小平台,都有一扇通往楼内的门。他沿着楼梯往上走,直到顶层。所有的门都是封上的,看来它们很久未开启了。顶层的风更加强劲,他有点恐惧,便抓住齐腰的铁栏杆,但这也并不能使他感到安全,他想难道自己是恐高症患者吗?

  伙伴们逐个从二楼的平台上往下跳。轮到他了,他毫不犹豫,像武侠片里的英雄一样。

  恐惧和年龄在同步增长。他看到远处的操场上刮起一片尘土,两个穿白大衣的女人跑了几步,背过身,尘土无情地掠过她们。

  他无意间向脚下看了眼,突然莫名地害怕平台会坍塌,这是没有根基的悬空。他诧异自己现在变得这般怯懦、多疑、杞人忧天,像在战斗中被炮火惊吓留下后遗症的士兵。

  他不愿保持紧张状态,便从平台上缓缓走了下来。一个园丁模样的老者恰好经过,冷冷地注视了他一会儿。

  从医学院到他就读的小学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他本来想信马由疆地游走,却总是被听不到的声音召唤,来到和记忆相联的地方。

  校门外有一排店铺,教学楼是淡粉色的,但他记得店铺所在原本是厕所,楼那时是砖红色的,隐约还能辨认出领袖语录的字迹。几年前他路过看到这些变化时,很是愤然,如今不会了。类似的变迁俯拾皆见,如果你因此而感伤,你早晚会为此而死掉。

  操场上一片空寂,正是上课的时候。他不时瞥向窗外,阳光灿烂,快点下课吧。教室里出奇地静默,他转过头,老师站在旁边∶“你又溜号了?”他朝西侧的运动器械走去,下课时他们总要奔跑着占据属于自己的位置。操场边缘的茅草和树木不见了,夏季里的茅草会长得和他一样高,在它们的无声围绕下,操场就像林中的空地。

  单、双杠在风中岿然不动地排列着,还是当年的样子。他像看见了老朋友。油漆都已磨掉,露出黝黑的钢铁,在经常被手抓握的地方,光滑乌亮。他把手搭上去,竟然发现手在缩小,深刻的纹理在消失,这是一只孩子的手。他感到了他童年时的体温,汗水都完整地保存着,历经多年却毫厘不爽。

  绳套晃来晃去,游戏即将开始。装作国民党匪军的两个大个子男生装腔做势地说∶“谁先来?”大家争先恐后地要求扮演视死如归的共产党员,李蒙抢先抓住绳套,把头钻进去∶“我来!”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谁推了他一下,他像钟摆一样摇晃起来。他的腿胡乱地踢着,脸上露出恐怖的神情∶“不行!”两个“匪兵”急忙抱住他,他从绳套里脱出来,颓然地坐在地上∶“我不玩了。”他长长地喘了口气∶“我差点儿死了。”大家愣了片刻,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看着地面的硬土,就是这个单杠吗?也许是那边的。究竟是哪一个,他记不清了。李蒙是坐在这吗?他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假如他给别人讲起这段往事,会有人相信吗?因为你不能拿出证据,也许只是你在编造或讲述听来的故事,它根本没在这里发生过。记忆是证据,可它有是如此不可依靠。

  铃声响起,他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了。他想起早晨醒来后一直没吃过东西,饥饿的感觉缓慢地散开。站在这儿为这些朦胧不清的小事耗费脑筋,有何意义呢?下午他可以去电影院,现在上映的片子是外国的。

  他在一家快餐店里要了两个菜,一瓶啤酒,好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了个座位。坐在同桌的两个男人和一位女士用目光表示了不欢迎。他们交谈时压低声音,仿佛讲述某项严防泄漏的秘密。从衣着看,他们可能是商业圈的。他向来对他们很少好感。其中一个男人的寻呼机响了,他低头察看,哼了一声;“不管他。”他看到不时有人撩开门口的塑料垂帘,环视四周,然后失望地走掉。柜台前几个穿红色制服的服务员笑得前仰后合,不知是为什么。

  酒精反应让他觉得身体有些滞重。走出快餐店,他望见了路对面得咖啡屋,他想到里面休息一会儿,整个上午的漫步确实令人疲惫。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淙淙流淌,只有一对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和拥挤的快餐店相比,这里如同异星的世界。他也坐到了窗边,点燃了一支香烟。

  深茶色的玻璃滤掉了部分阳光,厅堂里有些暗淡,但比起外面的街景,还是要明亮些。他呷口咖啡,窗外一个卖东西的人在追赶被风吹走的钱币。传说中的末日来临之际会是何种样子?他觉得和眼下所见应差不多,尤其是那种灰褐色的天空。

  他又要了一杯。在等候的间隙,他发现自己指甲略长,该剪掉了。当他摸向腰际时,吃惊地发现空无一物。指甲刀、钥匙、一颗子弹饰物是拴在一起的,却不见了。他翻遍身上的口袋,仍旧未见。糟糕!他想起上个月丢了的那辆自行车,自己居然忘记了拔钥匙!那么现在,是落在屋里?挂在房门上?还是遗失在路上?他慌乱得来不及梳理头绪,最坏的后果是……他把钱放在桌上,对服务员说∶“不用找了。”动作迅速地走到马路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也许钥匙落入到了歹徒的手里,他们把他的房间洗劫一番,已心满意足地离开;也许他只是随手把它扔在哪儿,糊里糊涂地就走出家门。他怎么也回想不起临走时的情景∶带门还是用钥匙反锁。难道是健忘症?他陡然升起一股苍凉之感,自己像是一个脑袋不大灵活的老头子了。

  下了车,他飞快地奔到家门前,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他用力推门,把耳朵贴在门上,都没发现异常,看来是场虚惊,他松了口气。看来只有晚上到父亲那里去取相同的另一把钥匙了。

  他走到楼洞口,突然想到小偷也许会拾到钥匙,大肆搜掠后再把门锁好,被盗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还是现在就去取吧。想到积攒了十多年的邮票,他便感到紧张。有收藏爱好的人会理解这种心情。

  胃隐隐地作痛,可能是刚吃过饭就奔跑的缘故。

  昨天下午,他敲响处长办公室的门。处长正在读报,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我这几天感冒,还有点低烧,明天想请假去医院看病。”他装出被疾病纠缠得心烦意乱的模样。

  处长点点头∶“行。去吧,”

  他退出来,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明天是个假期。

  一九九五年四月十日急匆匆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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