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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猪,人民的屁,人民的鼻涕(下)


          作者:三寸钉
http://edu.sina.com.cn 2001年02月09日

  “日,不烧晚饭啦!”

  我回家后意犹未尽,忍不住向大家传达见闻,顿时成了大红人,得意得不行。小张越听越兴奋,叮嘱我下次“有情况”要及时通知,她也好去长长见识。我猜想,她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想去学一手,以备后用。我年长以后,不管在报刊上读作家和作家间的相互攻讦,还是在美国时收看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都觉得也不过如此,并未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向王岳泉同学学习

  最近我顺路又去了一次乡下。地名原先是峡口,现在改称峡川。这是因为不远的也有个叫峡口的地方,地名办为避免混淆,就改了。其实更远一些也有个叫峡川的。供销社已经卖给私人了,但仍旧叫供销社。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副食品店的老板却是王岳泉。我去的时候,王岳泉正在给人打酱油,他老婆敞着衣襟奶孩子。

  我一眼就认出了王岳泉,但王岳泉认出我却花了一点时间。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开始以为我是一个跟他套近乎的狡猾的推销员,经过提示,他想像着刮掉我的胡子,认出了我的嘴巴,接着想像着摘下我的眼镜,认出了我的眼睛,最后又想像着将我的头发剃了一遍,才认出了我这个老同学。王岳泉请我喝酒,喝的是正宗的三年醇绍兴加饭。他告诉我,他的货柜上所谓五年醇全是假酒,三年醇中也多半是假,他有一个表弟就靠制造假酒大大的发了,接着离婚,在县里买房子,讨了城里的姑娘做老婆。至于他本人则是胆太小了,不过,他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满意的,当年他最大的理想,是能够做供销社的售货员(像我妈妈那样的)的儿子。

  王岳泉现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小学毕业,胸前小荷初露尖尖角的样子。儿子只有三岁,很像他,拖着一根鼻涕,是白的。他的儿子三岁了居然还要吃奶,我觉得不大好,向他提出,王岳泉说不是真吃奶,不过是让他捧着玩玩罢了,因为乡下也没有太多的玩具。王岳泉听说我结婚五年仍不想要孩子,觉得“那还有什么事好做”,他建议我:

  “弄一个出来耍耍吧。”

  王岳泉当年的鼻涕是绿的。他用袖子擦鼻涕,所以袖口总是像蜒蚰爬过的地方那样闪闪发光。我问我妈妈,为什么王岳泉的鼻涕是绿的,我妈妈告诉我,那是因为他天天只吃青菜的缘故。我又问我妈妈,为什么他的鼻涕干燥后在他的袖口上又变成白色了,我妈妈就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反问我为什么要研究王岳泉的鼻涕,他的优点多着呢,鼻涕算不上什么优点,当然也不是缺点。有关王岳泉的优点,我妈妈是从我的作文里知道的。

  王岳泉是学校红小兵中队长,我们三班的班长兼二小组组长,每个学期他都被评为三好学生。开大会时,他被安排上台发言。好几年他都是我狂热崇拜的青春偶像,我花过不少精力去摹仿他的言行举止,乐此不疲。有一次老师布置暑假作文,题目是《向……学习》,我写的就是《向王岳泉同学学习》,其中还介绍了他捡到分币上交的事迹。那时,我非常注意观察王岳泉,但真正学习起来就比较困难。比如我在“拾金不昧”方面的记录一直是一个空白,很多次我一路用心搜索,到头来仍旧一无所获,或者待到我忘了将目光投向地面,往往就有失物适时出现,被别人抢先拾得;再比如他爸爸是大队副队长;他在写字的时候总是歪着头(而且是左撇子);他有三个妹妹可以由他照料;他的裤子上有一些补丁(这一点后来我做到了,我故意用石头在衣服上擂出一个洞,请我妈妈用另一种颜色的布料打上,以便引人注目);等等。

  王岳泉爸爸是大队副队长,顾不上家务,自留地上的事都是王岳泉包下的。自留地就在镇子西侧的学校附近,旁边有一座他家的茅坑。农村的同学上厕所都在自家的茅坑(肥水不外流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浇大粪,蔬菜长不快。为了取得王岳泉的好感,除了拉肚子,我都不惜绕道到他家的茅坑大便。这样做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原因是从感到肛门口蠢蠢欲动到真正开始大便相隔时间太长,走路的同时要兼顾做提肛、收腹的动作,全身骨头缩得紧紧的(样子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等到坐在茅坑的横杠上,往往就发现根本拉不出了;另一个原因是王岳泉是一个既认真又勤快的人,他总是将茅坑淘得很干净,只留下稀汤汤的一池,所以一节大便下去,不等扑嗵一声,屁股就要提前很有技巧地迅速左(或右)向运动,稍有不慎黄水便会溅到屁股上,严重一点是击中肛门口,先是凉丝丝的,不久就会开始发痒(特别是在忘了带草纸,又没有旧的作业簿,只好仿效部分同学,用卵石揩屁股的情况),并向深处发展。

  不久,我就有机会跟王岳泉一起劳动。自留地上的活主要是除草、松土、施肥、浇水。根据不同季节,种一些油冬儿、水白菜、辣椒、芥菜等。绿油油的,非常可爱。王岳泉把菜种得很整齐,就像格律诗一样。王岳泉可以挑满满两粪桶粪水,扁担有节奏地嘎吱嘎吱叫,一上一下摆动,水却一滴都不溅出。而我只能试验挑两个半桶,粪水还要荡漾到地上,弄不好还泼到裤管和脚上,这既让他感到开心,又非常心疼,我知道这些粪水就是这些茁壮成长的蔬菜的营养,浪费粪水同菜地被牲畜侵袭,或者菜被人偷了,结果是一样的。施肥时不可避免会有一些渣滓挂在格律诗的叶子上,有时候还能依稀看到铅笔的字样,而老师的红钢笔字,力透纸背,则是化开的,但基本上还能看出该同学平时成绩如何;以后若是我看到菜地缺少这种点缀,就觉得不真实。浇完菜后,我们坐在地头,一边吃王岳泉带来的煮红薯,一边欣赏菜地的景色,同时我明白了大粪香的说法(出自一位农民诗人的手笔)确是有道理的,只不过从臭到香有那么一个过程。

  一天,我决定请王岳泉来我们家吃晚饭。我妈妈很支持我,她还特为的去肉店割了半斤精肉回来,在自家的煤油炉上做菜。饭前,王岳泉要求参观一下供销社“内部”(这是他从未到过的。不过他对“外部”倒是了如指掌,甚至还告诉我只在副食品店呆了一个月的小张姑娘左耳朵下有一颗红痣,而我与她朝夕相处,却未曾注意到,真是奇怪),我就带他去到处走。供销社里只要是空地,都当作仓库。见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酒坛,王岳泉说就是他爸也一辈子喝不光,见大捆大捆的轧棉,王岳泉说全大队的人种一辈子也种不出这么多呀。我们前前后后走了个遍,可惜“××重地,闲人莫入”的地方非常多,我觉得十分抱歉。

  我自告奋勇给他摇一个电话去他县里的姑姑。过了几分钟,铃声响起,电话通了,我叫他提起电话。王岳泉姑姑、姑姑喊了一阵,说听不见啊。我一看,原来他将话筒放在耳边,却一直朝听筒喊。纠正过来后,王岳泉又姑姑、姑姑喊了一阵,说听不清楚啊。他说一辈子都用两只耳朵听别人讲话,用一只耳朵听,声音好像只有一半呢。这样只好由我来听他姑姑说一句,我重复一遍,又听王岳泉说一句,我重复一遍。打好电话,王岳泉说,刚才,电话里的电把他的手都电麻了。我一看,他的手掌果然还在冒水汽。

  这天我们在自家的小圆桌上吃饭。我妈妈笑眯眯对王岳泉说:“没有菜,饭多吃点。”王岳泉回道:“做这么多菜作啥。”王岳泉夹了一筷青菜在碗里后搁着不动,只吃干饭,哗啦哗啦很快,我妈妈就挑了肉片替他夹了去,王岳泉用手去挡,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会,然后将青菜吃掉,将碗里的肉片推到嘴巴对面的一侧,搁着不动,一边欣赏自己碗里的肉一边只吃干饭。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王岳泉吃下三碗饭,将碗放下,筷子对齐摆好,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说,哪里饱了,你在家里吃三大碗,我们的碗怕只有你的一半大。我妈妈附和道就是啊就是啊,起身要给他盛饭,王岳泉用手护着碗说不骗你们真饱哩,我妈妈不管,掰开他的手夺下碗。王岳泉就继续吃,讨价还价说,这是最后一碗了。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后来王岳泉家杀猪,请了亲戚,也喊我去吃饭,满满一桌人(将以前请他们吃饭的人一次性回请了)。每种菜都烧了双份,按对角线分放,只有红烧肉是单份,堆得满尖尖,占据中心位置。大家坐好,却不忙吃喝,王岳泉父亲将筷子朝前划了个弧形,说吃吃吃,这时一桌子的人都伸出筷子蜻蜓点水般点点菜,对自己身旁的人说吃吃吃。这样持续了好几个轮回,首先伸筷的声明:“那我就不客气啦。”王岳泉父亲对我特别关照,夹了一块红烧肉揿在我的饭碗里,搅和一下(这样我就不能退回去),命令道:“吃!”肉的块头很大,沾了一些饭粒,连精带肥,一口咬下去,肥肉的部分吭的一声,满嘴油腻,肚里就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精肉的部分则咬不动,带一定弹性,显然牙齿还不够尖利。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窘境,我对一旁的人讲,这肉可真大,对方就说:“那当然。老王怎么会像有些人家那样小气,一块肉要切成十爿,风一吹就吹跑了。”

  听这话,我总觉得指桑骂槐地讽刺我,不觉有些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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