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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凉(一)


          作者:射覆
http://edu.sina.com.cn 2001年02月14日

  秋。

  “当……当……当……当……”荒山野地里也有钟声,一声接一声紧缀着单百另八下的宿命,王游先还能逐着钟声杳去的拍子一下下数着,倒骑牛、含草、望山,突然在某一下里听出了空旷之意,一怔,再凝神将群山回顾住:暮霭苍茫,落叶无风,庙明明停在半山腰上,钟声却仿佛从谷的深处放将上来,忽急忽缓地荡着。如同有人试弓,初一下弦成满月,放出去可裂帛、可落鸟,取的是短而聚的意,再一下把劲回了六分,饱而不满,五指微撤,弦来回往复,以目力难及的纤细私语,将回声熔成细丝忽地掷出天高地远,悠了一阵,又蜿蜒游下。

  这样一打岔钟声就乱了,王游拍拍牛脊,“哞”的一声,牛沉稳出蹄,都踏在衰草黄叶上,不知道碎了多少筋脉。那时侯不能抬头,一抬头就望见一群黑颜色的鸟割云破风的掠过,急得象追赶流光的步子,哪怕天已经快黑了,这一日可算是完了,不休,不见休。王游笑了下,从前还真指望过它能把日头追回来。

  鸟的归宿是庙。渴了就来庙里取点水,寻不着食来庙里吃点谷子,但从不在庙里头过夜,所谓食尽鸟投林,都会没入深色的林子里。一缸水在那里总难见浅,谷子是悟能老和尚备的,若是再推本溯源就能知道是王游家的,王游的爹每年挑来几担谷子,算是香资也算是王游的学资,王游的字和学识都是老和尚教的。王游曾以为那黑色的鸟是喜鹊或乌鸦,悟能的浊眼埋在长眉里,轻轻一合,白须随着头的摇动循规蹈矩地飘起。王游曾在无数个山中岁月里问起那算什么--识了字就有这毛病--光了头六点香疤的悟能有时就陡地睁开眼,金光隐约的样子,“不过是鸟而已。有翅膀,会飞,需填饱肚子的扁毛畜牲,什么不是一样?”通常得这样王游才能噤了声,挑了来时担的一担柴归屋去,屋是山石砌的,和稻田一起堆在谷的平坦处,桃柳环绕,几户人家,也不知何年何月迁来的。

  日子作不得假,过了一日便算是一日,王游知道人作不得鸟的指望,引牛饮了水,顺着田埂行至屋前,唤了声爹,自去棚子里,寻了个桩儿将牛系了,将草捋匀。倾斜到极致的最后一线阳光躺在枯了几季的干草堆上,忽然瞄见一个极长极瘦的人影跳在草上,王游一惊,转头一望,原来是并不甚高的爹。

  爹侧身立在牛棚前,衣衫单薄,即便在这样大一个日头的秋天里,仿佛随意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有了雏形的竹筐,那只手在细长的竹条间腾挪进退,转眼那筐子在他驻满老茧的手的调理下又高了一圈。

  “悟能师父那有担柴,快去担来。”

  未等王游迎上来知冷知暖地应上一声,爹的身子只一飘,就和筐子一同远去了,出来时就只瞧见灰衫子的一角没在几丈外的菜园里,若不是肩上那块蓝补丁在丝瓜蔓子间闪了闪,王游差点就不知道爹去哪里了。如果再一起风一恍惚苍茫的天幕里闻一声鸟啼,他便以为自己没有爹了。

  娘是两岁上没的。

  两岁上没和一生下来就没并无分别,都是记不了事的年纪,王游踏在上山的路上,想得有些苦恼。路几乎是盘着山上去的,若是站在半空里,又象一条恶蟒缠附住了猎物,又紧又险。靠里一侧的陡坡上是深厚沉着的苔藓,泡足了很多年头的颜色。苔藓之上是树,老的树以及它们的儿孙,有一种墨绿发自苔藓,经过树干的传递和遮掩突然迸现在枝头,终见天日似的,可见都是些松柏之类的长青者。树生着树向山上递进,指引着人与鸟奔往各自的归途,中间不知藏了多少菇子木耳和菌,说不定也有灵芝,这个时候的山里人没谁去追究--一生也追究不完的。上这山多半是为了上香礼佛,喏,那庙就在半山腰上。

  那庙就在半山腰,可是过了庙再想往上就没有路了,虽说路总是人踩出来的。那之上的山势极险,存了心的垂直,那之上的树在此来势汹汹密密匝匝,象刀象剑象戟,将每一线向上的心丝疏而不漏地挡将回来,让人一望油然生回头之意--一所以说这庙建在好地方,里头的和尚也都似有智慧的,哪怕这庙没有名字,单一块班驳得看不出质地的木板悬在匾的位置,不知道算作什么。可是院墙和门的破败是瞧得出年头的,无声无息的日月都耗在里头,怨气都成了灰扑簌簌落下来,是闷出来的。

  王游上山的工夫折了根草,信手编了个草鹊子,觉着有趣,又掐朵花别在那鸟的脑袋边,举在手边一阵快跑。那时候早将爹的淡漠揉成一团,远远丢到脑后去了,且越跑越远。他将鹊子左手交至右手,右手不忍独享,又交还左手,跑动起来的风将手中的鸟吹得轻颤,于是攥得更紧,仿佛它被灌注了生命,把握不住就要消逝似的。如果山下恰好站了人,就能看见一个大小伙子托着一只鸟在跑,鸟头上别了一只颤巍巍的花,是很有些滑稽的场景。再一眨眼,三样东西就都到了庙前。

  王游在庙前停了步,这才觉得风止歇了,和尚的晚课声绵密地响起来,他去推门。忽然听到哑哑几声,成群的飞鸟从庙里头淌了出来,过院墙的时候还象一团黑云,转眼就一团团扯裂开,最后纷纷淹没到墨绿中去。王游叹了一声,将逝了生命的鸟别在腰上,到后院去找悟能。

  后院里每一棵草都是枯的,枯也枯得蓬勃张致,而六个瓣的野花都败了,就算在夏天里它们也只是熙熙攘攘的一群,你决找不到鹤立鸡群别出心裁的一朵,它们永远是恬淡的谦谨的一团和气的,有规矩然后成方圆,看似渺小实则强悍无匹,含了满腔子的韧劲在里头的,你没瞧见院子中间碎石垒起的甬道,终究被它们隔离得支离破碎么?王游想这细花纤草好比悟能,或者天下所有的庙、所的有和尚,自己这样石头样顽愚的芸芸众生,终究要落到慈善的埋伏里,说不清楚是不是甘愿的,谁知道哩?人并不都是鸟,都能飞得高、望得远?

  --悟能师父不在后院。

  盛水的长条形石槽里有着粼粼的来历不明的水,有风的时候就有觳纹,没风的时候至少也有天和不驻足的云,瞬息就赶过几百里,诱惑你去想那里头另有个世界。一个说不清楚是什么颜色的石盆--豁达坦然地躺在那里。盆里应该是有谷子的,这时候只歇着几根鸟毛,偶尔随气流一舞,倒象跳了很久似的。王游抚了抚脖子,脑袋这才自在摆了摆:看来是悟能才喂过鸟,去前院诵经了。他吁口气,反手将后腰里的把戏抽出来,笑着迎风一晃,放了眼去寻那柴。

  柴垛子就在进来的门边,原是打算教人一眼就看见的,可是显然是忘了人总要转一下身,才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东西,一眼很容易就望远了--不管怎样王游总算是看到那捆柴了,藤条束起的满满一捆,爹一上午或一个下午的分量就在那儿。他走过去,预备摞上背。

  先是淌过来一阵山林里露水和草青时的气息,王游收住了欲待弯下去的腰。

  接下来的温暖又不炽热的风立即消融了露水和青草,身处其中象在离日头很近的位置晒太阳,也许更象很多年前在娘的怀抱里无所事事的模样。那风也不象风,吹面不觉的,说是一缸温融融的水更没错,王游被熨贴得简直要“嗳”出声来。

  然后就看见一只黑色的大鸟现出在空中,只一扇,就过了院墙,行云流水收不住翅似的。再一摇,已敛翅停在了院中,长翎贴贴腹,修羽细足,象是在这院中待了多时,抑或本就是从这庙中出去的。而这其间,王游不过只眨了一下眼睛。

  王游瞧着这只鸟,拿着草鹊子的手滑到了背后。

  鸟就在那里高深莫测地歇着。它的瞳孔不屈不张,收放在最不着痕迹的弧度,若是高兴了瞧着它便有些欢喜的样子,失了意再望它就是一副知交半零落的神色--那神色不着一字,着也只着一个“无”字,只是人看起来都是有了。它脖子一旋,已将长嘴探入石槽,仰起脖子将才汲的清水扬下颈去,再一侧,瞅见空空如也的石盆,突然“呀”了一声。

  “呀”声哑而空?,象隔了许多重的雾,但意志顽烈,强破出来时越发厚重撼人,王游被这“呀”声一撞,潜伏在体内某一处的暗流破壳而出,瞬时反罩住全身,刹那全身仿佛都湿润了,王游听见自己的嗓音湿润稚嫩,也“呀”了一声。

  鸟站在那里低住头斜过半边脑袋瞅他,突然拍了拍翅膀。后院里干净得连灰尘也扑不起半颗,日头更不能成影--是斜得不能再斜了。天拾起了暗色的袍子,正犹豫是否得披上,犹豫间就迷糊着黑了起来。

  王游从来没有这么近地对峙过一只让他觉着亲切的鸟。他见那鸟翅膀一颤,就疑心它要飞走了,慌忙间将隐在身后的草鹊子迎风又一晃,劲用得意料之中的大,鸟头上的花都落在地上。定了定神觉得牛头不对马嘴,将草鹊子依旧别在后腰上,探手入怀,摸出块午饭时未吃完的饭团,顺石盆沿一放,饭团骨碌碌丢三落四滚下去,胡乱歪斜几下后立在盆中央不动了。

  鸟身上冷峻的黑在暝色中渐显模糊--原是天向晚了的缘故--王游宁愿想象成是鸟那点了漆般的双眼放出来的因温柔而散漫了的目光。立了不知有多少时候,温柔便似有了份量,压得他多少有些忐忑起来。这样的漆黑一团,瞧着象是将来的茫茫不可预测的事一样长久,虽说明日起来不定又是老大的太阳。某一个时刻鸟动了,紧接着王游就听见扑翅声一声连着一声,鸟似乎在他后腰上拂了一下,又似乎挟起那个饭团走了--最后走了那必定是真的,没人能在一个位子待上一辈子,鸟也是,何况王游已不能用鼻子感知到“它”的注视了,这一回合后他的五感才逐渐归位各司其职,听的只听看的只看。

  暗地里摸住那捆柴扛上,王游将院门一推,又是“呀”的一声,这一声倒有些骖人。门总算在他出门的时候出声了一回,所以说这庙里的东西都噙了一股怨气,因年代久远而生,逮住时机就要吐上两声的,一个比一个迫不及待。

  月亮出来了。

  山里头象只靠得住月光,故事里的山里晚上都是少不了月光的。那一片光笼住野地里的万物,风逐落叶、虫子的微小咬噬、兽鸟的鼻息都被掩下去了,王游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环着山路,一圈一圈随同低下去。

  王游推开门,油灯的微光照在他身上,再熟悉不过的,月光此时退到屋外去了。爹手中的竹筐已在锁口,见他回来,放下活计起身到厨屋里,将温在锅里的菜都端上桌,装上两碗饭,递过王游一碗,自己大口扒拉起来。

  王游见到碗里挨挨挤挤的饭粒,突然意识到自己回晚了,想说句什么,爹吃饭的酣畅声已将屋子填满了,又确实不知道如何开口。吃过半碗饭才缓过劲来,正准备开口,爹早风卷残云完了,抹抹嘴道:“完了洗洗睡吧。”顺手将那个未完工的筐子拎到手上,又进他的那个世界去了。

  解衣睡时王游又吃了一惊,那只草鹊子头上的花明明落到地上了的,自己也未再拾取,这时竟好好插在那只鸟头上。王游前后一想,觉察后腰发起热来,不知怎的又担忧那鸟有没将饭团衔走,以至于浑身燥热,若不是月光平滑冷静,他简直就要再上山一遭,有些事搁在心里是真过不得夜的,好容易强将窝下去了,都加倍迸现在梦里,刀光剑影生离死别的,报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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