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着实有一种被抽空的疼痛；我挣扎着，渴望着能凭借灵性，踏着云梯，攀上诗句的高度，可它却对此抱以轻蔑地一笑；那一刻，诗句和云梯消失了，我想挥一挥手，向它们永远地告别，厚重的双臂却始终无法抬起；依着从前的心愿，我落在斑驳的枯藤上，潺潺的小溪旁，与黑夜同眠，待到黎明到来时，我照例听云雀啁啾外的余音，想象着与自己的某种关联，久久不能离去。

　　我想起那个连累我一生的夜。子夜的异乡路上，全无半点灯火闪烁，没有路灯，连萤火虫，或是行人的影子都没有，我独自徒步走在浓密而沉寂的黑夜中，不知疲倦，不曾停下脚步。我只是如此单纯地盘算着，要如何沿着夜的方向径直走下去，不会在乎脚下的土地是什么质地，更不会在意明天的太阳是否升起。我不理会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没有什么生死相许，没有什么爱恨缠绵；没有什么飞黄腾达，没有什么如日中天，有的只是黑，只是夜，无边无际，无声无息。

　　我把命运揉碎了掷入夜中，我把我还与夜，夜把黑还与我。夜倚在黑上，而我倚在夜上。

　　没有恐惧，没有怀疑，有的只是对夜莫名其妙的信任，就像海子对它最虔诚地赞美一样。

　　是狗，一条我无法勾勒出轮廓的狗，它在我身旁狂吠着，仿佛是我侵犯了它唯一守侯在黑夜中的权利。我想央求它让我留下，哪怕要以永久的追随它为代价，只要让我继续走下去就行。我打算向它摇尾乞怜，可我突然发现它才是狗，而我不是。我愤怒地吼它，命令它给我让路，却招来了群狗地抗议。

　　我是无辜的，我是无助的，我任凭黑夜将我一点一点吞噬，眼泪凝结在眼眶中将我淹没。我的脚不再向前迈动，我只立住不动，就像英雄就义，无畏无惧。

　　我抬头想望望星，黑夜却在星的眼目中越发暗淡起来；我伸手想拽住夜，星光却在夜的肃穆中越发弥漫开来。偶尔几丝风掠过夜的国度，我多么想告诉它，这块夜的、贫瘠的土地、我已将它据为己有，而我只是一束烽火，只能用梦想将它照亮，狗才是这里的主人，它主宰着我，主宰着夜--主宰着命运，任凭我一次一次揉碎也无济于事。

　　我离开了，带着永无法弥合的伤口。啊，再见了，心爱的人，我只想做一条狗，一条善良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