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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剧小记者的秘密日记(九)


          作者:王兰芬
http://edu.sina.com.cn 2000年11月08日

  醒来时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里,清清亮亮的光线中发现自己占着一张床,另一张床上睡着阿绿和萍萍。原本喧闹的饭店变得安静,连隐隐约约的海浪声都似乎因为是清晨而显得不太一样。

  我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地换上T恤运动裤和球鞋,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沙滩和街道都安静清洁,永远都戴着耳机的拿圆盘人已经开始工作了,高高瘦瘦穿著短裤,像寻宝似的很慢很慢地低头走来走去。

  清晨的夏威夷令人想尖叫,最好身体里多出两个肺来,才能一口气把超级棒的空气吸个够。

  我站在饭店门前,好用力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有轻轻的、从海那边吹来的风,饭店前的椰子树沙沙摇晃,海面好安静,碎碎地闪着金光。我延着海边跑步,早起晨泳的多是老先生老太太,裹着毛巾一群人说说笑笑要回饭店,见我东方小女孩样,都笑着热情与我打招呼,还有人竖起大拇指,夸奖我好勤奋。

  我这个人,就是褒不得,一被夸奖,瞬间觉得整个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每一步跨出去都像太空漫步,姿态夸张,跑了一段距离后发觉自己的怪模怪样,简直好笑到要停下来抱着肚子痛笑一番。

  跑完一段的海岸,转身跑上主要街道。两边的店家大部分都还在休息,但门前那些颜色鲜丽的游泳圈、吹气船、冲浪板什么的,仍隔着透明玻璃窗引诱着想要享受狂放夏天的游客。一些真的非常美丽的餐厅已经开门卖早餐,深棕色木头搭出线条简单大方的架构,四周都是落地窗,庭院种着连叶子都非常干净的各种植物。

  早起的游客拿着盘子围绕中央的餐台,取出自己喜欢的食物。靠窗坐的人心满意足地吃一口黄澄澄的炒蛋,再把咖啡杯拿起来,喝一口仍有热气的咖啡。也有没有屋顶的小餐厅,客人坐在花园喷水池边用餐,我看见餐台上放着色彩缤纷的水果。

  嗯。空气中有咖啡的香气。

  我尽量维持一定的速度慢慢跑着,虽然眼前的路完全未知,但我希望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毕竟我的人生中不是每天早晨起来都可以在夏威夷跑步的。

  感觉汗从脸上顺着脖子往T恤里面流去。确定前面没有什么障碍后,我试着闭上眼睛一下子,许多日常困扰我的东西,在这里似乎都被海洋切断了。关于报社的严酷、对于人性的失望、总是达不到某种目标的自己和琐琐碎碎的人类生存必经的小情绪,都因为这个曾经火山爆发的海上土地,变得遥远清淡,不再紧紧扣住我的心。

  观光区边缘往山上跑去,逐渐出现住宅区。起初是较密集的房屋群,越跑越山上后,户与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房舍与马路的间隔变大,每家都有自己的私人海滩,看见好远好远的干净沙滩上只有一个人看起来很悠闲地走着。房屋完全是电视影集或电影里才看得到的那种豪宅,随着主人的喜好或人种,有巴洛克式、好莱坞式、日式,唯一的相同点是都对着海上最好的视线,并且用密密麻麻的植物阻挡好奇者的视线。

  渐渐路上的人变少,我猜一般旅客不会跑上来。偶而出现的看起来是佣人之类的男女,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不过还是会遇见从山上慢跑下来的人,应该是附近住户,穿著看来高级,迎面而来时对你笑一下。

  变斜的坡度使我的小腿肌肉越跑越硬,但真的舍不得前面可能会出现的新景像。然后我看见一个人跑下来,他穿著白色上衣和米色运动裤,我眯着眼睛一直一直盯着,心里想,不会吧。

  错身而过时,黄中威稍稍举起右手,很亲切地笑着跟我说嗨。接着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白痴。我心里骂自己。没有人会一面跑步一面把头转到后面的啦!

  喔!我看起来一定很可怕。我最会脸红了。每次一做激烈运动,脸就红起来。加上我一身的汗。还有湿答答粘在脸上的头发、湿透的衣服。

  哇!我不要!怎么会这样?

  难怪他一付见了鬼的样子,匆匆忙忙跑掉,连一点啊真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你的惊喜模样都没有。

  这时我真的忍不住了。一定要说说那句。

  看到鬼、看到鬼、看到鬼Now!Check in、Check out、Hotel、Motel!

  干嘛啊!关吴宗宪什么事啊?

  我想哭。原本高昂的兴致突然败下阵来。腿一下子软掉,完全没有力气。实在没办法,只好停下来,手扶着某个有钱人家大门的柱子。呼呼哈哈喘个半死。心跳咚咚咚咚不断把热气跟血液打上我的脸。

  这下好了。我的脸一定红得跟猪头一样了。

  我双手扶腰,慢慢转身往山下走。

  太阳越来越大,气温升高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小毛巾,把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擦干净。唉,不知是雨还是泪呦。风一吹,哇,好凉爽。其实也没什么嘛,他又不是要跟我表白,这样不是比较轻松一点吗?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跟一个艺人牵扯什么的嘛。黄中威是黄中威,陈小惠是陈小惠呀。就像同在这个地球的所有互不相干的所有人一样,平安无事地自在生活就是啰。

  慢慢走回饭店,打开房门,阿绿和萍萍还在睡。不过阿绿已经换到我原先的那张床去了。她们两个昨天一定聊到很晚。我轻手轻脚洗好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对了。让我去吃一顿完美的早餐吧!这个念头使我精神一振,把行李打开来,拿出村上春树的《莱辛顿的幽灵》,放进随身的包包,然后戴上草编的软帽,高高兴兴地出门。

  来到刚刚看见的露天餐厅,走近餐台一看,真是太棒了,有西式的新鲜面包、奶油、沙拉、松饼、蛋糕;也有日式的味增汤、纳豆、茶泡饭;如果都吃不惯,还有稀饭、咸蛋跟酱菜。我怎么好象在帮餐厅做宣传啊。哈哈哈,让我好好大吃一顿吧!

  我先拿了面包、奶油跟咖啡,端着盘子找一个明亮安静的位子坐下来,在大阳伞的遮盖下,阳光照着半张桌子,街上的游客变多了,充满假日气味的风慢慢流动。我掰开热热的面包,奶油一涂上去就融化了,我一面吃一面读着小说。同样是美国的领土,莱辛顿跟夏威夷完全是不同的感觉,我不再渴望爵士乐,远远近近飘荡着地夏威夷民谣使我满足。此时此刻我觉得非常非常幸福,简直可以荣登我的人生最光辉灿烂时刻排行榜的前几名。

  有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我那来自远古中华民族的某种神秘的自闭性使我没抬起头来,光是眼睛直直盯着书页,心里骂着,到处都有空位,干嘛一定要做这个位子?何况真没礼貌,连句Excuse me都没说。

  “喂!”

  没想到会说中文,敢情是自己同胞?

  “陈小惠!”

  竟然还认识我,虽说也算是个大报的小记者,但也不至于飘洋过海红到夏威夷来吧!

  看来不抬头不行了,总不能一直当驼鸟。

  是他。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身穿蓝底白花的夏威夷衬衫,染过的头发被太阳晒得颜色变好淡,可是皮肤变黑,显得眼睛好亮,牙齿好白。

  这样的黄中威近在眼前,我突然觉得有一种好怀念的感觉,不过才几个小时没看见嘛,怎么想念得这么凶猛。我几乎要原谅刚刚在山路上他的淡漠了。

  “真会享受,有什么好吃的?”他手肘搁在桌上,伸长脖子看我的餐盘。

  “嗯,”我不得不也低头端详我的食物们,“面包、奶油、咖啡。”真是蠢话,干脆加一句任君选择好了。

  “我也去拿。”他起身走向餐台。这时我才发现他下半身穿著白色百慕达裤,脚踩牛皮凉拖鞋。从背后看,他的小腿真的很长又很结实,长了一大堆的腿毛。

  好有男人味喔。

  发现自己在想这个,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我妈是造什么孽,生出我这种女儿?

  没多久他拿个盘子回来,一放下,我发现他拿了跟我一模一样的东西。

  “面包、奶油、咖啡。”他一本正经地说。

  耍宝!爱学人!

  “ㄏㄡˋ!”他突然叫一声,手拍在桌子上。

  “干嘛啊?”吓我一大跳。

  “你在看书。”

  “看书犯法吗?”

  “嗯,陈小惠小姐,你违反了中威条款的第九条第五项规定,不得在天气很好时边吃早餐边看书。”

  我听你在放屁。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开心的感觉从肚子里往上冲,我发现自己对着他笑。

  “那你逮捕我吧!”

  “但是,”他故意停一下,咬一口面包,嚼了半天咽下去,“中威条款第五条第九项的规定有一个附带决议,如果黄中威陪在旁边,就可以继续进行,不构成违法条件。”

  笨蛋!你的中威条款前后讲得不一样啦!

  我咬住下嘴唇,却忍不住一直涌上的想笑的感觉。

  “我想说的其实是,你看书的样子好看,你笑起来也好看。”

  这个呆子居然还会害羞,自己低着头看盘子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似地抬眼盯着我,露出牙齿傻笑,眼睛里面闪闪烁烁的。

  是地在转还是我的头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怎么说这样的话呢。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我得逃走才行。虽然早餐都还没吃到好可惜。可是我真的非走不可了。

  我站起来,端起盘子,左右张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再把它放回去。

  黄中威有点迷惑地眼光随着我的动作上上下下。

  “喂!”

  才往外走了两步,就听见他慌得推倒椅子匡地一声,然后我的手被猛然抓住。

  “陈小惠等一下。”他在我的耳边很低很低地说。我感觉到他好闻的气息,和有力极了的坚定的手掌的温度。

  两个人一直这样僵着实在不是办法,我们又不是在演九点半档,而且我突然想到,我的《莱辛顿的幽灵》还丢在桌上忘了拿,只好再转身坐回椅子上。黄中威谨慎地看着我几秒钟,确定我不会突然跑掉后,才走回去扶起椅子坐下来。

  “假装,假装我不是艺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做一般工作的人,你会接受我吗?”

  我转头看一下餐台,香喷喷的食物正冒着热气。“可是,你现在是艺人啊。”

  “就是叫你假装嘛!想象一下,如果我们不是眼前的这种关系,只是在国外旅行的、两个异地巧遇的台湾大学生,觉得对方很可爱,我们有没有可能就在这个很舒服的地方,很热烈地恋爱起来?”

  大学生。我已经快要忘记那种单纯的感觉了。黄中威。你确定你还找得回那种心情吗。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确做过这样子的梦喔。独自的旅行。在谁也想象不到的地方。遇见也是一个人旅行的男生。我们因此终于找到了灵魂真正契合的伴侣。

  这一切会是在夏威夷发生吗?

  “喂,你别发呆啊。有在想吗?”

  “嗯。”

  “感觉怎么样?”

  我摇摇头。

  “那我说说看好不好?”他双手从膝上抬起来放在桌子上,离我的手好近。我好担心他又会突然抓住我。但又忍不住想象他的触感。感觉自己微微发抖。

  “我一直记得第一次在台视门口看见你的样子。我记得你穿著深蓝色卡其布料的短裙,上身是白色的短袖衬衫,头发到肩膀,别在耳朵后面。你站在那里孤孤单单,却又充满怒气,好象会为了某种坚信的理念不惜一战。”

  我闭上眼睛,闻到空气中的花香。

  “你让我想起什么。一种我过去紧紧抓住的,却不知道何时失落去了的东西。某些梦想,对于人生的想法。一种下雨天才会出现的短暂极了的清明。像闪电一下,白得发亮地打进我的脑子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相信你会带着我走到一个我一直梦想的地方。”

  “我并不是你想象的天使般的人物喔。”终于紧张的喉咙里能顺利发出声音了,“或许我不惜一战的态度只是出自于幼稚,我所坚信的可能只是因为愚昧。我也是普通人,对于你、对于你所代表的社会位置,我忍不住有许多现实的猜测。”

  我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

  “我会猜你为什么显得喜欢我。因为我是记者吗?因为炒作?因为背后隐藏的利益?还是为了检验你自己的放电能力?我好希望自己能像你想象的那样单纯地相信,相信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爱上我。我没有办法喔,完全无法彻底单纯了。”

  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的瞳孔放大。套句琼瑶的形容词,他好看得令我心碎。

  “对于这样一个我,你还会喜欢吗?”

  他笑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一面皱眉头一面微微扬起嘴角地笑呢。他知道这种表情在他脸上造成的线条十分十分动人吗。

  “我以前也不相信。”他说,“但是现在我相信了。喜欢一个人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光是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话,看你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好酸好酸,有一点想哭。”

  拜托。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吧。

  他的手还是伸过来了,紧紧握着我的手。像电流一样的东西从他身上一直一直传进我的身体里。关于琼瑶,关于所有爱情小说中所描述的,一切一切我都相信了。

  “可是有人写你跟赵如芬。”我勉力做着微弱的挣扎。

  “你是记者,你告诉我,”他笑得坏坏的,“记者写的东西能信吗?”

  “可是,可是,”好多话在我的脑中乱转,“你刚刚在山上对我好冷淡。”

  “拜托。”他眉毛挑得好高,“是谁说过最讨厌运动过的人身上的汗臭的?我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担心你会闻到我的味道。”

  “可是,”我用力呼吸一下,“现在你很好闻啊。”

  “我可是冲回饭店从头到尾洗得干干净净,再出来像无头苍蝇似的找你耶。”

  “黄中威。”

  “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握着我的手,这样我都不能去拿早餐吃了。”

  “哇,”他吓一跳把手伸回去,“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想这个?”

  “可是肚子很饿ㄟ。”

  我走到餐台前拿东西,一回头望见他阳光底下身体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仰脸对着天空,脸上有微微的笑。有着中文歌词的夏威夷民谣轻轻奏着。绵绵密密的乌云堆满山头,笼罩着山顶上的树林,那山谷中吹来的清凉野风,激发起我们离别地依依情。我和那个男人接下来会怎样呢。为什么好听的民谣会因为中文歌词的内容而产生了悲伤的感觉。空气中花香浮动。我觉得甜蜜又悲伤。

  *

  回到台湾后,影剧记者们又投身日常的奔波中。我与阿绿、萍萍、小亮仍时不时坐在电视台的餐厅中小小休息。一面喝咖啡一面交换着各种八卦。

  我没有告诉死党们关于黄中威的事。就像你无法好好说明一部很棒的电影或莫名其妙突然打动你的歌一样,我把这件事像松鼠藏松果般,深深埋在身体里的某处。

  就算日后想不起来藏在哪里而再也找不到了,都没有关系啊。

  “平面媒体真的不行了。”阿绿翻着报纸,“电子媒体越来越多,有线电视啊、网站的,每家都扛着摄影机,一个摄影师加一个助理,气势挺吓人的呢。”

  “怎么说?”萍萍问。

  “最近去一些记者会,电子媒体整个围住舞台,平面的摄影记者根本拍不到。两边气氛之紧张,光最近我就看过两、三次了,平面跟电子的摄影机直接就干架了。”

  “哇,这么猛?”小亮睁圆了眼。

  “你嫌我挡镜头,我还嫌你破坏我的画面哩!”阿绿用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着烟盒的表面,“我当场看见一个平面摄影相机拿起来就砸到另一个摄影记者头上,没一下子,全场二、三十个摄影记者全打起来,之狠的,好象相机跟摄影机不要钱。”

  “那谁赢了?”我觉得真有趣。

  “当然是电子媒体啰!”阿绿点起烟,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电子媒体都是年轻男生,不像平面大多都很资深,年纪说起来也都一大把了,怎么打得过嘛!”

  “结果平面摄影就惨败呀?”光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够惨了。

  “对呀。可是那些平面摄影过去过惯好日子了,还以为自己的恶势力还在,当场就提出抗议宣言,表示所有的平面媒体要联合起来抵制唱片公司,如果以后不安排让平面先拍、电子后拍,就封杀唱片公司所有歌手。”

  “真搞不清楚时代的趋势呵。”小亮摇摇头,又长又直的头发在肩上滑动。

  “对呀,现在唱片公司当然都在乎电子媒体呀,宣传力量比平面大多了。”阿绿叹了一口气,“做这种肤浅的抗议真是好笑,只是更突显平面的无力感而已。”

  “趁早认清现实,看有什么机会,赶快跳去电子媒体好了。”从夏威夷回来之后萍萍跑去把头发染成橘红色,像烟雾似的美丽颜色,常常会使我想起那里的夕阳。

  “可是电视也不好做喔,有线电视开放成这样,广告恶性竞争压得好低,就算想做一些有质感的东西都因为成本的关系做不起来。”小亮也蛮无奈的。

  “我一定不会去电子媒体的。”我说。

  “为什么?”阿绿问。

  “因为我喜欢纸的感觉,也喜欢用写的,叫我用讲的,老是觉得新闻会因此少了些什么。”

  “我也喜欢用写的,我不适合拋声露面。”

  “可是阿绿你长得漂亮呢。”

  “你现在看漂亮,等到上电视,脸大得什么似的。”

  旁边桌子有几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坐下来,好象跟小亮认得,两边寒喧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老觉得那几个人一直盯着我看。

  “嗯,小亮,这些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生开口了。

  “啊,都是记者,明星报陈小惠、娱乐报林友绿,还有电视周刊的康萍萍。”小亮一一介绍了一下,然后说明对方是企画组的人。我们向他们礼貌性地笑笑。

  那个男生点点头,然后招手要小亮过去,两人越走越边边去,小小声说话。

  “真是!什么事鬼鬼祟祟的。”阿绿忍不住骂。

  “说不定是什么电视台内部的秘密,不方便我们听见。”萍萍看看表,“唉,说到这,我们这期周刊今天该出来了,不晓得黄金传奇去夏威夷那篇有没有用,再不注销来我实在无颜面对黄金的人了。”

  我转头,看见小亮慢慢走过来。虽然说她是慢慢走,我却总觉得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想到狂奔的冲动。她远远望着我,眼神慌慌的。

  “小惠。”她坐下来,声音怪怪的。

  本来在聊天的阿绿和萍萍感觉到不寻常,突然安静,转脸看着她。

  小亮吞了一下口水。“小惠,他们说你上娱乐周刊了。”

  什么?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电视讯号突然断掉的那种,白花花像下大雨。

  我听见阿绿跟萍萍尖叫。

  什么?

  “刚刚那个男生说他觉得你好眼熟,问我你之前有没有去夏威夷。”小亮眼睛越讲越睁越大,“他说今天刚出来的娱乐周刊里面有你跟黄中威牵手的照片,两个人看起来很亲热。”

  “妈的!”阿绿提起包包就往外冲,冲到一半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她站着我坐着,阿绿有些担心地俯身看我,“小惠你先在这不要乱跑,我去买娱乐周刊。”再转头对萍萍跟小亮说,“你们看好她喔。”

  我茫然地看着阿绿高跟凉鞋发出喀喀叩叩的声音离去。

  怎么冷气这么冷?

  我的手夹在穿著牛仔裤的膝盖中扭来扭去。

  怎么办?我爸我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很羞耻,说不定从此连家门都不敢踏出去,连想买老爸最喜欢的山东大馒头都只能蒙着脸去买了。

  家门不幸哟!生这种女儿。我好象听见邻居、亲戚、父母的老朋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还有我那些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各个阶段的同学。他们会指着杂志跟报纸兴奋地跟旁边的人说,嘿!这是我同学耶,没想到她会来这套!

  大概我的样子吓到萍萍了,她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小惠,你要不要喝点热的?”

  对呀,真想喝点什么。

  我站起来,从包包里拿出钱包。

  小亮把我按回座位中,“我去买吧,热可可好不好?”

  我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时后跟黄中威牵手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我的脑子又热又晕。难道。难道是那天吃早餐的时候。那只是一下下啊。怎么会被拍到。拍照的人躲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没有发现。我没有警觉性也就罢了。黄中威呢。他怎么也没提防。啊。我不想做了。演艺圈果然复杂啊。

  “来。”小亮自己端着盘子回来。上面一个鲜黄色的马克杯冒着白白的热气。

  我拿起来喝一口,热热甜甜的可可顺着食道往下滑,先是肚子,然后全身都暖起来。“小亮谢谢。”我打开钱包要拿钱给她。

  “不用了啦!”

  “闹绯闻真不错,还会被请客喝可可。”我有气无力地说。

  小亮不可思议地看我现在还有心情说这种话,担心地坐在我旁边,“小惠你没事吧?”

  “她呀,只要有吃的就好了。”萍萍虽然嘴上不忘损我,其实也烦心的,咕噜噜灌下一杯咖啡后,又跑到柜台去点一杯。

  “好了,买回来了!”阿绿拿着周刊奔回,行色仓惶真不像平时冷酷的她。

  杂志封面用了当初安排的黄中威与赵如芬一起拍的宣传照,中间美编好狠地画上一道黑色的闪电,似乎天打雷劈,被从中间切开的两人却看起来毫不知情,脸上仍灿烂地笑。当初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样处理吧。

  “耸!老套!都什么时代了还用这种五零年代的美编手法!”萍萍一见,立发议论。

  “ㄏㄡˋ!还不好买呢,跑了好几家便利商店才买到。这次的新闻太炫了。”阿绿马上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啊!”一下摀住嘴。

  我没时间理她,不知为什么一直斜着眼看这本杂志,越想仔细看眼睛越斜。奇怪我是有斜视还是看到鬼了?

  两人的照片旁用鲜红色的大字体标出:“黄中威、赵如芬因女记者介入分手?”底下还有一行较小的字,但特别添加的萤光色使它极醒目:“赵如芬哭诉第三者心狠手辣!”旁边真的有一张戴着白色鸭舌帽的赵如芬低头拭眼睛的照片。

  看到这里,我连翻开杂志的力气都没有了。小亮伸出手来,哗啦哗啦翻着找封面故事。

  “在这里!”

  三颗头立刻凑到杂志前,哇靠、妈的、Shit各种脏话不断飘出来。

  那张头顶框黑线写着“本刊记者夏威夷独家现场直击”的跨两页大做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画面最前面还模模糊糊浮出绿色的叶子的影像。果然是在那个餐厅,照片左边的黄中威伸出手来,横过桌面握着我的手。

  “ㄟˊ,没想到我还蛮上相的。”

  三个女人不约而同抬头看我,表情都好象在说,你、疯、啦?!

  我只好继续看下去。

  【本刊记者王小莉/夏威夷报导】今年二十六岁的知名歌手黄中威日前应综艺节目之邀出国录像,竟然在夏威夷当着现任女友赵如芬的面前,大大方方与女记者传出恋情。赵如芬特别接受本刊独家专访,痛斥第三者心狠手辣,挟媒体之恶势力夺人所爱,她畏惧于该媒体的强势当时虽然痛苦不已却不敢声张,回台湾后她无法吃睡,终日痛哭,短短几天消瘦许多。赵如芬表示,她仍深爱黄中威,如果他愿意回头,她可以不计过往,只求他“不再变心”。

  “奇怪,『不再变心』干嘛括起来?”小亮问。

  “那是赵如芬的新专辑主打歌啊!”萍萍说。

  ㄡˊ!难怪!大家都恍然大悟。

  【本刊记者王小莉/报导】正在纽约进行新专辑录音工作的黄中威接到本刊记者的电话时,态度显得相当不耐,他先质问记者是谁说他跟赵如芬在一起的?然后粗暴表示自己与赵如芬并不是男女朋友。至于女记者一事,黄中威则说那是他自己的事,别人不需过问。

  赵如芬得知黄中威否认恋情一事后,当场掩面哭泣,景况相当可怜。她幽幽表示,谈恋爱这种事是两厢情愿的,没有谁强押着谁去做,更不可能会有什么证据,她总不可能像其它女人那样,拿出一团用过的卫生纸或一件脏掉的洋装来证明什么。她说:“不管他怎么说,我们两个人相爱是事实,我深爱中威,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据了解,介入黄中威与赵如芬之间的第三者是今年二十三岁的影剧记者,她任职于国内规模很大的影剧专业报明×报。影剧圈内人证实,这位女记者暗恋黄中威许久,虽然才刚入行,却相当具有手腕,为了达成与黄中威共赴夏威夷的目的,不惜压迫制作单位一定要换掉原来安排的孙耀威,改由黄中威参加录像。

  黄中威的宣传阿Ben表示,黄中威的确与这位女记者多次约会,地点都是不易被人察觉异状的电视台,即使被人遇见,也会以为只是单纯的采访。

  原来他去纽约录音啦,难怪好几天没看到他。哇,纽约耶,我也想去!

  “我现在终于觉得演艺圈好黑暗喔。”阿绿点起烟,气嘟嘟地吸进去,再吐出来,“喂萍萍,你们周刊都这样搞的啊?”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写的是自己认识的人,才发现有多离谱。”

  “对了陈小惠。你怎么会被拍到这种照片啊?”阿绿终于还是问了。

  我想开口,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连嘴唇都打不开,瞠目结舌地轮流看着眼前三个女人。

  “你真的跟黄中威在一起啊?我们都没什么感觉耶。”萍萍撅起她涂成与头发一样颜色的橘红色嘴唇。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半天,只能说这一句。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哇?有没有在一起你自己不知道?”阿绿看起来快抓狂了。

  我看着眼前的好朋友们,突然觉得好安全温暖,在她们的友情中,我一生一世都可以什么都不害怕吧。相对于黄中威,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他,此时此刻能够给我力量的,只有几句话而已喔。几句话、几个动作、好象非常非常喜欢你的眼神。就是这样罢了。

  我往后靠着椅背,深呼吸一下。

  “就是被拍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在夏威夷,那天你们都还没起床,在吃早餐的地方遇见他,他有对我说一些话。”

  “他说什么?”阿绿急的。

  “这是小惠自己的事,我们不要...。”萍萍轻扯一下阿绿。

  “没关系。”我说,“我猜他的意思是喜欢我。”

  阿绿、萍萍跟小亮不约而同叹一口气,唉一下坐下来。

  “完蛋了。”阿绿有气无力地说,手在包包里摸啊摸的,一定想找烟。

  “小惠那你喜不喜欢他?”小亮憋了半天,终究还是问了。

  我闭上眼睛,好象可以闻到夏威夷的味道,融化在空气中的音乐,黄中威好看的、专心注视着我的脸,他的声音,想亲吻他的嘴唇的欲望。

  啊,黄中威。

  对于这样一个稍稍一靠近就教我呼吸心跳都不顺畅的男人,以及他从身体与灵魂中散发出来、透过空气中粒子一波一波传递过来的如交响乐般的什么,或许不是像我这样平凡的女人所应该拥有的吧。

  那太不平凡了。太惊涛骇浪。

  我适合一面听着安全舒适的老式情歌,一面安静过完一生。

  眼前这一切,吓到我了。

  “我喜欢他。”我听见自己说。餐厅里播放着张宇的精选集,张宇豪放却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唱着“桂花酿”。我非常非常喜欢这首歌,所以听着听着,我开始哭起来。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只剩张宇唱着,请你喝碗桂花酿,从此不再为你想,怕你又是我的方向,永远都为你心乱,心乱,请你喝碗桂花酿,如果你真的可遗忘,不再说谁欠谁还,相不相爱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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