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邻居家养着很多兔子.它们的毛象雪一样白,但眼睛象血一样红,不知道为什么,总给我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兔子并不象是龟兔赛跑中的兔子般骄傲,它们不是这样的,也许野生的兔子才有那种骄傲。我所见到的兔子,它们矫捷而温顺,敏感,温柔;它们轻易不让人接触,在你轻悄悄掩近他的时候,在你伸手可触一片纯白的时候,兔子轻柔灵巧地闪开了。它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会扭头瞅你一眼,然后扭过头去,双手捧着什么频率极快地啃着东西吃。
这时我的心情是无奈的,我想向它表达我的喜欢,我想轻抚它雪白的身子,但它戒备的眼神分明在说:别碰我,别弄脏了我的身子。它不像猫儿狗儿一样触手可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它会留给你遗憾;当我从笼子里抓起它,当我要露出胜利的笑容时,兔子它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它好像是在忍受一种不能抗拒的侮辱,它的那种神态让我觉得自己肮脏,作为人的一种不纯净。
是的,我每次看到它,总会涌起一股“它时处女”的奇怪的感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动与静结合得最完美的生物,也许就是兔子。动与静,是收发由心的,在瞬间就完成了,这些猫狗做不到,鸡鸭更别提;唯有兔子,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它是原始的一种纯净,是对浮躁的一种固执而深刻的拒绝。人永远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人有太多的欲望,不像兔子,它好像既不高兴,也不不高兴,它就那样呆着,从不放声大叫;还有,它从不流泪。
它从不流泪,我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一次,一只兔子误中了鼠夹,它的半条腿被利刃切得血肉模糊;我抱着它,我看着它的眼睛,我希望它疼的掉眼泪,或者象猫那样大声叫着;但是它没有,它的血红的眼睛依然是干涩的,它冷冷地看着我,没有丝毫的感激。它的身子白得眩目,它的眼睛红得凄艳。
兔子也是要老的,当它老到不能及时生长新毛时,它的生命也就到了终点。我看过宰杀兔子的全过程,它就那样张着迷惘的红色的眼睛,刀切进咽喉时兔子又闭上了眼睛;它并不是伤心,更象是一种很深很深的疲倦,它的这种神态让我悲从中来,让我永远地有一种感觉:我离纯真或者说干净总有一段不可企及的距离。
现在我已经知道,兔子根本就是不能流泪的,它血红的眼睛根本就没有这个功能;但正是它不会流泪的眼睛,带给我生命中最初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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