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椅子上迷迷糊糊了一会儿，发现人已走得差不多了。桌上杯盘狼籍，令人想起那群酒足饭饱的吃客。

　　“谢谢你还没忘记我。我该走了。”

　　“你醉了。”

　　“醉了。”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依影递来一块热毛巾，“关于那个问题。”她大有深意地笑笑。

　　“可是我醉了。”我有些晕乎乎，灯光也显得分外微茫，桌椅都似蒙上了一层塑料薄膜，“真不该喝那么多。”

　　我看见门框突然倒下来，砸在我的脑袋上，麻麻的。别太狼狈，我想。

　　“小心点，看你还能走么？”

　　扶住门柱，我就显得顶天立地，周围的一切都无声地涣然冰释；一瞬间，又重新凝合，恢复原状。这时我已经在天井里。到了大门口，突然感到乏力，眼前闪现出一些光华，全被一块巨大的黑云吞吃了。

　　“你说呀，”依影扶住我，“是谁？”

　　“你一定要我说？”我看出她纯是为了好玩。

　　“是的。”

　　“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忘了我的条件。”

　　“没人的时候？其实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们走远点。”我推着她一直到天井内侧墙下。灯光把我的影子揭起，轻轻盖在她身上，仿佛薄纱巾。

　　“她是谁？”

　　我看着她，在阴影里，她显得如此单薄；她的笑容非常模糊。我的脑袋迟钝得很，什么也想不起来；又似乎有无数念头，跳跃不止。

　　“她是谁？”依影焦灼不安，望着我问。

　　“她站在我面前。”

　　我看见她的脸分外苍白，看上去很疲劳。她呆呆地看了我三个小时，说：“我知道了。”

　　“不……”我看着她的脸，云里雾里一般。

　　“我知道了。”她对我说。

　　她离我足有三十五公里。我们就这样看着。我身后地上响起一种轻微的声音，阴险兮兮的。依影就不见了。依影幽灵般消失了。只有我的影子，直接投到冰冷冷的地下。我如同置身于秋季的阴天，落叶在幽暗中浮游。依影无声地出现在我的右后方。

　　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经过天井。我没有想那是谁。

　　“我得走了，”我提高声音说，“谢谢你没忘了老同学，谢谢你盛情款待。”

　　“你醉了，”依影说，“这样到不了家的。”

　　我挣扎了几步，她扶我到一间亮堂堂的房子里，“躺下吧。这是我哥的床。”

　　“我得走了。”我无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