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隔壁走动的声音吵醒了我。我得起床了,因为今天要去定海看朋友们。车子跑高速公路,上渡轮,得花四个小时才能到。隔壁住的就是定海人,名为黄粱。黄梁说这两天没事,心烦。“那就跟我一起走呗。”我说。如果路上有人作伴,倒也不错。“不行,我要去图书馆,还想去杂志社送稿。”他说,“我送你到公交车站吧,然后我去单位。”“公交车站我好像也找得到,”我知道他经不起蛊惑的,“反正没要紧的事,一起走吧。”但黄粱推着自行车来了。他说:“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单位,然后一起去舟山。”“不,你到了单位改了主意,我怎么办?不是成了傻瓜?”他始终是想走又不想走,“我现在想去的愿望是百分之四十,不想去的愿望是百分之六十。”他说。到了红绿灯,我与他分手,向北转,走向站牌。他在路口驻车看着。在人流车影中,他看上去十分落寞无助。我在站牌下呆了一会儿,见他远远的还是看着。我挥挥手,他骑上自行车慢悠悠过来,还是劝我去他单位再作定夺。我只是微笑。他开始打手机,但要找的人不在。33路车亮着红眼睛远远来了。我指着消防队的院子说:“你的自行车停在消防队里面,跳上车不就完了?”他像突然上紧发条,飞快地推着自行车冲进了消防队的院子。这时,我只好等他,眼睁睁看着公交车开走。他从院子里出来,看着33路车的背影,一脸茫然和痛切,似乎一场盛会就这样不小心错失了。突然看到我,顿时喜从天降,手舞足蹈,高兴得形散神不散。就这样,他也跳上了第二辆公交车。
接车
车子出了渡轮,是开到距码头三里远的客运中心的。可是张暗就在码头外等着,穿戴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幸亏黄粱眼尖看到了他。我们请司机停车。“你怎么会在码头接我们啊?”我奇怪地问,因为要接也是到客运中心接啊。“我以为你们是散客呢。”他有些不好意思。黄粱说:“幸亏我们灵机一动,让司机停车……”张暗说:“什么呀,就是你们坐飞机来,我也到码头接。反正码头才是接送的地方。”
游行
沈家门的鱼腥味这两年淡多了,但这里似乎从来就是个聚会的好地方。十多个朋友吃了晚饭,在张暗半山腰上的家里聊过别后情况,去台球摊打了两副台球,有朋友建议吃消夜。夜排档这些日子不景气,还是吃著名的老国强米面吧。一路上走着这么一群人,有点轰轰烈烈。张暗、周红和方言都是沈家门人,“走得神散形不散”就是他们的名言。他们还是野孩子时,经常在街巷田野神散形不散。有人说此时我们好像是游行。另一个人说,如果我们排好队,齐齐举拳头,张嘴,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倒是挺像法国先锋电影的。李渔和张暗当即走在头里,举手作打横幅状,挺胸向前走,还不时拉拉横幅,免得被另一个人拉过一边去。但别的人兴趣不在这里,队形始终没排起来。
教堂
一夜无眠,谈论了“98年遗留下来的问题”。主要是该不该嫖妓。天亮了,开始睡觉。下午两点起床,和张暗一起去书店逛。张暗说:“去定海区政府吧。那里有一座过去的教堂拆了。”教堂的地基还在,讲坛也在。站在讲坛上,面对的是一个用暗红花的瓷砖铺出的大十字架。去年上半年我到这儿来,教堂好像还没拆,是一幢不高的西式建筑。张暗说,据说这是基督教到中国的第一站。也许是当年英国人占领舟山时建的。定海古城拆除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专家们竭力反对,其实他们并不清楚其中的真正价值。那么这是中国第一座教堂了?存疑。听说,全国媒体声讨舟山拆毁古城和舟山人打“第二次定海保卫战”时,当地报纸大赞拆得好,拆得妙,拆得呱呱叫。每到台风天气,当地报纸就又说拆得好,因为老城区都进水,新街区地基高了,不进水。不过我不看报纸。又听说,他们又在打算保护了。怎么保护,我已没有心情打听,会不会像湖州保护成那副死样,我不知道。
猴戏
晚上与李渔夫妇、张暗到马岙博物馆。抱守氏在那儿帮忙。博物馆还没有搞好,许多新近出土的四五千年前的实物,还没有摆出来。展区之间用麻绳稀稀隔开,好像扶疏的篱笆。一楼有些晒盐器具,是旧的。二楼的民俗部分特别漂亮,摆放着一些老家具和农具。一些场景是当地艺人用整块木板雕成的立体图案,都是些小品。拨浪鼓掉在地上,一个老媪正跨过门槛,一只猫蹲在除夕的床边。抱守氏说,那位木雕艺人还雕个大的,用斧头劈出人物。真是气派。听说,马岙人获得专家毛昭晰的指示,要在博物馆里养猴子,用以吸引孩子。他们领旨后马上搞出了养猴子的场地。设计和管理者抱守氏的师父哭笑不得,不知这位老专家是不是那天有没有吃错药。抱守氏的师父十分无奈,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每桩事都听得人毛发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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