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在一幢高层建筑里,大院的后门是一个剧场,经常演戏,京昆越都有,看过许多演出的广告招贴,却从没进过这个剧场的门。大院的前面有一幢建筑,里面有一两个剧团,名称说不上,虽然近在咫尺,可钢筋水泥森林里,老死不相往来是很正常的生存形态。如果是一家公司,如果是一个商场,我完全可以对它的存在不知不觉,可是剧团就不同了,又是戏曲剧团,你就不可能将它封闭,因为它会用声音告诉别人--我存在,而声音是不可以被拒绝的。
有那么几个午后,吃得饱饱,眼睛渐渐松弛,缩在椅子里犯困。同事在上网,鼠标滴滴答答,隔壁有人在下棋,棋子格格作响,恍惚中,能听见梆子胡琴模糊的声响,应该是在合排,因为经常就是那么一段,反反复复,间或戛然而止,重起。破碎的曲子大概不可以称做音乐,可节奏是热闹的,旋律有个走向,可你不知道它会停还是会走,即便是走,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看过剧团排练,当时很着迷,剧场没有观众,空空荡荡,台上演员没有上妆,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一定整段的唱,经常就比划那么一下,有时会出错,大家会哄笑,导演丢下戏,去抓那个美工,乱乱的,却很家常。半个月后,正式公演,大幕拉起,灯光灿烂,道具鲜明,台上眼神都活了,乐韵流转,彩衣斑驳,坐在台下同一个位置上,我傻了,当中仿佛间隔了百年千年。
回到那几个午后,和着错漏的戏韵,我沉沉睡去,应该有梦,虽然记不清梦见了什么。醒来时,一切又恢复如常,办公室的电话此起彼落,键盘在手指下喀啦喀啦,牌局如约而来。午后三刻,是流水时光中的一次错漏,起点,则是那段错漏的声音。
2000.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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