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只是个适合给孩子讲的故事；还得是笨点的孩子。

　　灰色水鸟错误地诞生在了鸭子的家里，等待它的是歧视甚至肢体意义上的排挤。这只鸟在力量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它因此而自卑，继而孤傲；这两种情绪有如生而同性恋的孪生兄弟，经常在同一时刻出现。

　　自卑而孤傲的灰色水鸟，在鸭子们的鼓噪声中学会了阅读。它读到一篇童话，童话告诉它若干年前，也有一只灰色水鸟和鸭子们生活在一起，但那只鸟最后飞走了，以天鹅的身份。灰色水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了；我也将变成天鹅飞走，让鸭子们的叫声在我洁白的羽翼下成为永恒的背景。

　　我必将和那只天鹅一样伟大。

　　水鸟正在胡思乱想，却有一只遭到了野狗群殴的猫，哭着跑到池塘边纵声高呼：我要变成一只老虎！

　　然后猫对池塘边的鸭子们说：我就是一只老虎。

　　猫抓住一只鸭子，问：我是不是一只老虎？

　　鸭子说：你当然是一只猫。

　　猫愤怒地攥紧鸭子。

　　鸭子说：也许……

　　猫微笑。

　　鸭子说：你大概真是一只老虎，只是你还年幼，看起来像一只猫而已。

　　猫心满意足地走掉了。

　　灰色水鸟目睹了全过程。在此之前，没人告诉过它什么是猫而什么又是老虎；而那只鸭子称猫为老虎，那这只猫便果真是老虎了，至少在鸭子们的世界里。

　　灰色水鸟很兴奋。由此推理，如果鸭子们也肯称我为天鹅，我也便果真是天鹅了。于是灰色水鸟跑到一只鸭子面前，问它：我是不是一只天鹅。

　　那只鸭子楞了半晌，说：你会飞吗？

　　灰色水鸟说：我当然会飞。

　　鸭子说：你飞起来给我看看。

　　灰色水鸟：我凭什么飞给你看。

　　鸭子说：你不飞给我看我怎么承认你是天鹅。

　　灰色水鸟：天鹅就一定要会飞吗？你真应该好好读读书，在上古的时候有一只天鹅和鸭子们生活在一起，它也不会飞，鸭子们叫它丑小鸭，可它终于还是变成天鹅了。

　　鸭子说：可是你不会飞啊。

　　鸭子又说：可是我就会飞。

　　鸭子扑腾了两下，离地三尺；然后鸭子说，你能飞吗？

　　灰色水鸟扑腾了几下，离地一尺。鸭子心满意足地告诉它：离地三尺才算是飞，你那不算。然后鸭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灰色水鸟很懊丧。它想，也许我只是一只生了皮肤病的鸭子而已；丑小鸭变成天鹅只是美丽的传说而已，这传说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于是它苦恼了几天，忧郁了几天。

　　它想，做一只鸭子是不是也不错呢？

　　就在此时，那只自称老虎的猫又跑了过来，一把攥住灰色水鸟，说：我是不是一只老虎？

　　灰色水鸟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鼻青脸肿的猫，说：你是。

　　猫很开心，说你比别的鸭子爽快。

　　灰色水鸟说：我当然比它们爽快，因为我不是鸭子，我是一只天鹅。

　　猫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你与它们不同，你是天鹅。我同意你的看法。

　　灰色水鸟说：可是它们说我不是。

　　猫说那好办，我会让它们承认的。

　　猫跑到池塘那边，抓来一只鸭子，问它：我是不是一只老虎？

　　鸭子说：你说是就是吧。

　　猫一指灰色水鸟：那它是不是一只天鹅？

　　鸭子愤怒了，说：操，你有完没完啊？

　　猫爪上用力，鸭子嚎叫起来。

　　猫再问：它是不是一只天鹅？

　　鸭子说：是。

　　猫放走了鸭子，对灰色水鸟说：明白了吗？对这样的SB就要用这种办法。

　　灰色水鸟崇拜地看着猫。

　　猫说：我走啦。

　　猫又说：以后谁不承认你是天鹅你就扁它，扁到它承认为止；你要是扁不了它就来找我。

　　灰色水鸟崇拜地看着猫的背影。

　　灰色水鸟找到一只小鸭子，问它：我是不是一只天鹅？

　　小鸭子说：天鹅是白色的，你不是。

　　灰色水鸟打了小鸭子一个耳光，问：我是不是？

　　小鸭子说：不是！你打死我你也不是天鹅！

　　灰色水鸟很无奈，便一脚把小鸭子踹到了水里；嘴里咕哝了一句：这个犟种。

　　灰色水鸟依旧傍水而居。在猫的帮助下，一部分鸭子承认它是天鹅了；另一部分却嘴硬得很。

　　灰色水鸟扑腾了几下，离地一尺。

　　它想：也许我还是没到可以飞翔的年龄吧。

　　它觅了一个草窝，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却听得外面吵吵嚷嚷起来。

　　它扒开草窝望去，一群野狗正追着自称老虎的猫。鸭子们幸灾乐祸地在不远处张望着。

　　灰色水鸟想，还是先睡一觉吧。

　　200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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