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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H城有一个经济学硕士，他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大企业。这家大企业在H城很有名，历任市长都会为它题词，仿佛已经成为了上任后的一项必修功课。最近的一任市长的题词是“敢上九天揽月”，大意是鼓励企业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经济学硕士分配到了这里，他梦想着有一日自己可以和这个企业一起飞起来，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
经济学硕士在读本科的时候恋爱过一次，后来失败了。那次恋爱带走了他的童贞，以及大部分激情。现在他想女人也不过如此，他想自己并不一定非得要找个女人。但组织并不这么想，组织说：要对年轻职工负责。这似乎也是保证这家企业顺利地飞起来去摘月亮的必要条件之一。
组织说：要对年轻职工负责。于是组织每周都召开青年员工会议，会议形式轻松而活泼，并且允许大家当众搂抱。事实上，这就是周末舞会；但舞会听起来有那么一点色情，于是大家就像谈论色情话题一样，只在背地里叫它舞会，在有领导在场时大家都叫它青年员工会议。经济学硕士在上大学时就很喜欢这种在黑黑的屋子里伴着音乐相互搂抱的游戏，他的那个女朋友就是这么抱来的，并且一抱就是三年。
现在经济学硕士就搂抱着一个腰如杨柳的女同事。来这里的，都是未婚员工；已婚的再来这里通常会被指为道德败坏。因此，这相互搂抱的游戏里蕴藏着无限的机会，感情的，色情的都有。经济学硕士自认是冷血的，他对感情已经没有兴趣，色情倒可另当别论。所以他会在每个周末来这里抱抱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女同事们。
舞会结束后，经济学硕士回到单身宿舍，想起了刚刚那个腰如杨柳的女同事。说老实话，经济学硕士没看清她长什么样，但想来不会太差。这是经济学硕士的双手告诉经济学硕士的。女同事体形很好，我们说过，她的腰如杨柳。最为难得的是，她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经济学硕士趁着灯光最暗的时候曾经偷偷地拂了一下女同事的屁股，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现在经济学硕士的手上还留着那种柔软的感觉。可惜的是，经济学硕士并没有询问女同事的名字，甚至连她是哪个部门的都不知道；真没意思。经济学硕士想。
是的，没意思。于是经济学硕士决定回到故事的开头，他不仅仅要在舞场上摸摸她的屁股，他还要和她做出一些实质性的事来。
(二)
H城有一个经济学硕士，他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大企业。这家大企业在H城很有名，历任市长都会为它题词，仿佛已经成为了上任后的一项必修功课。最近的一任市长的题词是“敢上九天揽月”，大意是鼓励企业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经济学硕士分配到了这里，他梦想着有一日自己可以和这个企业一起飞起来，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大企业很关心年轻员工的成长，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生活上，甚至生殖上。也许是为了保证企业附属的托儿所的50多位工作人员不下岗，大企业极力鼓励年轻员工结婚生孩子。
为了使大家尽快结婚生孩子，组织每周都召开青年员工会议，会议形式轻松而活泼，并且允许大家当众搂抱。事实上，这就是周末舞会；但舞会听起来有那么一点色情，于是大家就像谈论色情话题一样，只在背地里叫它舞会，在有领导在场时大家都叫它青年员工会议。大家都心照不宣，事实上舞会就是给大家结婚生孩子的机会；或者结婚，或者生孩子，或者边结婚边生孩子。
经济学硕士很领会领导的良苦用心，但他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所以每次从舞会上将女同事从舞场上带回单身宿舍后，他都会结结巴巴地阐述一遍自己的观点；女同事有的摔门就走，有的则不耐烦地告诉他：行了行了，就跟谁要赖上你似的，要来就快点。
今天经济学硕士看中了一个腰如杨柳的女同事，他邀请她共舞，并且趁着灯光最暗的时候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女同事咯吱一声笑出声来，这使得经济学硕士很是狼狈，在以后的时间里表现得像个君子。如果不是女同事不断把头搭向他的肩膀，他未必会有带她回宿舍的勇气。
回到宿舍后经济学硕士不再狼狈，甚至没有向女同事阐述自己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的观点。这主要是因为女同事很漂亮，他没有时间去想别的问题，只想和她上床。
事后他呆呆地出神，女同事抽了一根他的烟，穿上衣服推门走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他妈的简直就是禽兽，是的，今晚他的表现与禽兽有什么区别？我不是这样的，是的，我纯洁得像张白纸。
于是他点燃一根红梅香烟，尽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纯洁的人。
(三)
H城有一个经济学硕士，他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大企业。大企业很关心年轻员工的成长，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生活上，甚至生殖上。也许是为了保证企业附属的托儿所的50多位工作人员不下岗，大企业极力鼓励年轻员工结婚生孩子。为了保证年轻人们结婚生孩子的速度，组织每周都会举行舞会，并冠以青年员工会议的名义。
经济学硕士是一个天性木讷的人，不善交际。但他很喜欢舞会这种形式，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舞场上表现得非常自然和简单。他也想在舞伴里选择一个未来的妻子，但那些只跳一次舞便可以和陌生男人上床的风流女子实在难以让他满意。他需要的，是和他一样纯洁的女孩子，两个人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今天他就发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这个女孩大大的眼睛，留长发，黑黑的，不像那些家伙染成了各种颜色。最重要的，女孩腰如杨柳，经济学硕士觉得很古典。是的，古典，这很重要。
两人跳了几曲，便去外面吃冷饮。两个人聊了很久，都很开心，互相留了电话，约定下周舞会再见。
两个人通了几次电话，越聊越投机。两个人终于没有忍到周末，在周三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来吃了晚饭，而后手拉着手在湖边走了许久。
“这种感觉真好。”女孩说。
“是啊，真好，简直像在做梦。”他说。
而后在女孩的暗示下，他羞涩地吻了她。
在轻触女孩嘴唇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爱上了她。
“我爱你。”他把她抱在怀里这样说。
“我也爱你。”被他抱着的她也这样说。
经济学硕士回到宿舍，他深深地为自己的爱情，以及自己和爱人的纯洁所感动。哦，爱情，我该用什么样的字眼来歌颂你呢？
他有些累了，抽了一根烟。他突然想起了上学时的女友，他突然觉得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真他妈的不可靠。玩这种游戏的应该是高中生……不能这样，我根本也不是这种相信爱情的人。
爱情应和色情来一次完美的统一；他这样想。
(四)
H城有一个经济学硕士，他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大企业。组织很关心年轻员工的个人问题，因此每周都会举行舞会，并冠以青年员工会议的名义。
经济学硕士虽然不着急结婚，但他还是觉得应该结婚的；总一个人过下去也挺别扭的。于是他有意识地在舞伴里寻找可以结婚的人。他和几个女同事上了床，后来发现人家都是原本就有要结婚的对象的；他只是人家的一个消遣。
这一次他终于遇到了一个合适的人，这个女孩腰如杨柳。两个人正常地交往着，不谈爱情，而是谈一些很实际的诸如如果咱们结婚会给多大房子的问题。是的，什么爱不爱的，没房子的话乐意爱谁就爱谁去吧。
两个人正常地交往着，互相去见对方的朋友，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而且可以看出，两个人都可以很容易地融入对方的圈子里。
一天晚上，她留在他的宿舍里没走。
第二天早上，她说：结婚吧。
他说：好吧。
在那以后，他们每周都会一起出去玩，玩之后便回会他的宿舍。所有的事都很有规律，简直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他顺利地申请下来了结婚必需的介绍信，还有一套两居室的钥匙。两个人去看房子，彼此都很兴奋，就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搞了一把。之后两人鬼鬼祟祟地离开家属楼，一路上她的脸都是绯红色。
她紧紧地挽住她的胳膊，说：就要你了。不许离开我。
这本来是句情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像是种威胁。就这样我就要结婚了？天，真的吗？
结婚……真的要结婚吗……
他把她送走后，独自一人回到宿舍。他想着上大学的时候，那个她也对他说：就要你了。可后来呢？
而现在，婚姻已经迫在眉睫了。怎么办？对她说其实我不那么想结婚？
虽然经济学硕士对婚姻不是那么反感，但他明晰，如果说自己和一张白纸一样纯洁的话，那纯粹是放屁。
不，不结婚。
(五)
H城有一个经济学硕士，他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大企业。这家大企业在H城很有名，历任市长都会为它题词，仿佛已经成为了上任后的一项必修功课。最近的一任市长的题词是“敢上九天揽月”，大意是鼓励企业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经济学硕士分配到了这里，他梦想着有一日自己可以和这个企业一起飞起来，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
大企业很关心年轻员工的成长，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生活上，甚至生殖上。也许是为了保证企业附属的托儿所的50多位工作人员不下岗，大企业极力鼓励年轻员工结婚生孩子。为了保证年轻人们结婚生孩子的速度，组织每周都会举行舞会，并冠以青年员工会议的名义。
经济学硕士并不打算结婚，更不准备生孩子。他只想经常带某个还看得过去的女同事回宿舍消遣消遣。尽管有个老朋友将他的生活方式指为糜烂，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是纯洁的，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
这一天他带了一个腰如杨柳的女同事回到了宿舍，这是他带回过来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现在女同事躺在他身边睡着了，剩下他自己孤独地望着天花板。
第二天是星期六，女同事起床后在屋里四下环顾，说：“你这里还挺干净的啊，不像他们……”她自知失言，脸红了一下不再说了。
他说：“是啊，这里干净得像张白纸。”
她说：“人家都说白纸上好画画呢。”
他说：“画画？什么意思？”
她说：“大概就是比喻吧。用来形容人的意思就是你小子还很有可塑性。”
她拿起一支铅笔，在白白的墙上写了一句话。
还没等他看到，她就擦去了。
“让这里变成原本的样子吧。”她说。然后她走了。
他楞了一会，恍惚了起来。
(六)
最后他从床上爬起来，捡起一个破笔记本。他决定写一个故事。笔记本的纸很白，适合画各种图画。
他开始写故事的开头了：H城有一个经济学硕士，他毕业后分配到了一家大企业。这家大企业在H城很有名，历任市长都会为它题词，仿佛已经成为了上任后的一项必修功课。最近的一任市长的题词是“敢上九天揽月”，大意是鼓励企业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经济学硕士分配到了这里，他梦想着有一日自己可以和这个企业一起飞起来，飞啊飞啊，一直飞到月亮上去……
200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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