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

　　2001年。

　　阳春三月，英格兰中部，美丽得神奇，似乎造化独宠这片土地。诺丁汉大学校园里更是四季不分：雪落湖中，立即溶入碧澄的湖水，湖面上天鹅游弋。

　　我坐在大学电脑室里，望着窗外的风景和人，再看看这个能容纳100来人的公共电脑房里居然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中国学生，讲着南北各地的方言，时而会发生错觉，感到我是在一所中国大学里。那些外国人不过是来中国留学的罢了。

　　诺丁汉的中国人海了。

　　聚了一餐便打道回府

　　刚到诺丁汉做访问学者，校园里就传开喜讯：中国著名科学家、复旦大学前校长杨福家教授在2001年伊始荣任英国诺丁汉大学校长一职。这实在是中国人的骄傲，令海内外华人欢欣鼓舞。在报界工作的朋友们纷纷给我发“定单”，这个要我抽时间采访杨校长，那个要我追踪杨校长，从上任一周开始写，不断地写到上任一月、一季度等。

　　我成了这些报刊的杨校长题材专题记者。重任在肩，不敢怠慢，随时准备着恭候杨校长到任，等着全校的欢迎大会上一睹杨校长风采，聆听其就职演说。

　　盼了很久，还没有音讯。骄傲地向英国同事打听，他们却大多表情惊讶，好像我在散布小道消息：是吗，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再过了两天，有同样盼星星盼月亮想见校长一面的人怒气冲冲地告诉我：杨校长来了，和留学生学者代表数十人见了面，聚了一聚，吃了一顿自助餐，合了影，然后打道回府！早回上海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特约记者工作还没开始呢，黑氏独家报道炸遍国内媒体的宏伟蓝图连纸都没铺开就溺毙胎中了。

　　很久以后看到了那些有幸成为代表见到杨校长的人骄傲地传看着与校长的合影，他们在怀念与校长相聚的宝贵一刻，我们这些被代表的则特别感到壮志未酬。杨校长，您怎么悄没声儿地走了。

　　什么时候能才能见到他？得一年以后才行，我被告知，他是名誉校长，一年只象征性来一次颁发学位证书。他其实就是形象大使。

　　大失所望，但毕竟是个良好开端，能当上英国大学的形象大使也是光荣的，中国的大学校长退了休还有如此魅力，能为英国发挥余热，我们照样该为他欢呼。我个人认为这是中英教育交流史上最大的一件事了。

　　但“校长”一词在国内引起的误会及扬眉之后没有吐气的失望，倒让我静下心来切实地考量了一番新形式下英国对中国留学生的策略大转变及形象大使对推动中国学生留英所起的实际作用。　　

　　对杨福家教授的到来英国报纸曾以“大学校长在5000英里之外”为标题报道此举，一语双关：他人离学校5000英里；他离真正大学校长的位子也有5000英里之遥。

　　事实上，是我们对英国甚至英联邦的大学校长制度缺乏了解。其实我们只要查一下《新英汉词典》的chancellor这一条，就会发现里面讲了：名誉校长。什么叫名誉的，就是不拿工资，不驻本校办公，只一年来一次出席结业式并为本校做形象大使。这里的真正校长是副校长即他们的vice chancellor。你能看到泊车处给副校长和校长助理们的保留车位，但看不到校长的。不少中国人对此不了解，还专门打听，想在校长的泊车位等候见上一面合个影留个念。回答是校长不是校长，没车位。杨校长上任也没有大张旗鼓的仪式，很朴素很低调。

　　诺丁汉大学的新闻稿及本地报纸都与此同时对前任校长为本大学所做形象大使的功绩予以高度评价。以前都是聘请有爵位的年高德勋者当，现在英国人开始摆脱皇家传统，实事求是，请著名科学家来当，这是英国人思想解放的标志——他们连白金汉宫都要部分出租给重大的财团和国际会议用。　　

　　请著名科学家，是因为诺大在文化方面已经打出了劳伦斯牌，劳氏生长于斯，求学于斯，名扬全球。请哪个活的文人学者也敌不过仙逝70年的劳伦斯。所以请科学家。从13亿人中选出的一个，本身就是优中之优的巨大象征，亦是教育国际化的象征——跨国跨种族，国际色彩再鲜明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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