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让史湘云吃鸭脑子用意何在

2014年02月18日10:29   教育专栏  作者:王明军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四人同一天过生日,寿席上史湘云“湘云吃了酒,夹了一块鸭肉,呷了口酒,忽见碗内有半个鸭头,遂夹出来吃脑子。众人催他:“别只顾吃,你到底快说呀!”湘云便用箸子举着,说道:“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有桂花油?”众人越发笑起来。”这道红楼鸭馔,被研究红楼食文化和红楼宴制作大师们揣摩的上百年。

  史湘云鸭块就酒,忽然看见鸭头,便夹出来吃脑子,这已经是醉态初现,是曹公为湘云后来的醉卧大青石凳上所做的铺垫。有人推想这道鸭饌应是盐水鸭或咸板鸭,因为这两道鸭馔盛行于故事发生的康熙雍正年间。其实不然,按照大观园鼎食钟鸣之家的饮食水准,盐水鸭或咸板鸭的改刀,造型规整,鸭头应在盘子的显眼之处,而史湘云席上的鸭子是装在碗内,被湘云“忽然”看到的,曹公的“忽见”大有鸭肉与其鸭头有模糊之状,粗看不可辨之,忽而闪现,全然给人以酱鸭炒制或鸭块红烧的意境。

  曹雪芹拿鸭子做陪衬不止一次。在《红楼梦》第六十一回,曹公不经意间把大观园的大锅饭给捅了出来,这多少与金齑玉食、钟鸣鼎食之家的气派有点不相配:“连姑娘带姐儿们四五十人,一日也只管要两只鸡,两只鸭子,十来斤肉,一吊钱的菜蔬。你们算算,够作什么的?连本项两顿饭还撑持不住,还搁的住这个点这样,那个点那样,买来的又不吃,又买别的去。”说明“连姑娘带姐儿们四五十人”经常吃鸭子,按南食的习俗,这大锅菜多半属于红烧鸭块之类的鸭饌。清代《调鼎集》有:“家烧鸭:生鸭切块骨牌样,配冬笋片、油、酱烧。”“又,炖鸭红烧配桃仁。”曹雪芹特意让史湘云吃鸭脑子,意在告诉读者史湘云在成长过程中,生活并不是很优越,普通的鸭饌是湘云常吃的家常菜,而且湘云养成了专挑吃鸭脑子的嗜好。

  史湘云,金陵十二钗之一,是史、薛、贾、王家族的第三代,因为贾母是史家人嫁到贾家的,所以史湘云和贾家的关系是贾母的侄孙女。虽为豪门千金,但她从小父母双亡,由叔父史鼎抚养,而婶婶对她并不好。在叔叔家,她一点儿也作不得主,且不时要做针线活至三更。她的身世与林黛玉有些相似,但她没有林黛玉的柔弱和叛逆精神,且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薛宝钗的影响。她心直口快,开朗豪爽,爱淘气,甚至敢于喝醉酒后在园子里的大青石上睡大觉。她和宝玉也算是好朋友,在一起时,有时亲热,有时也会恼火,但她襟怀坦荡,从未把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后嫁与卫若兰,婚后不久,丈夫即得暴病,后成痨症而亡,史湘云立志守寡终身。

  虽然我国很早的方志《吴地记》载,“吴王筑地以养鸭,周数百里”,但是,唐代人视鸭为“家资”。《朝野佥载》记述,“安南都护邓佑,韶州人,家巨富,……未曾设客,孙子将一鸭私用,佑以擅破家资,鞭二十。”到了清代,家禽养殖业已经相当的发达。第四十六回,王熙凤不想插手邢夫人的老爷贾赦要娶鸳鸯去找贾母说事,有句说词:“我临来时,舅母那边送了两笼子鹌鹑,我吩咐他们炸了,原要赶太太晚饭上送过来的,才进大门时,见小子们抬车,说太太的车拔了缝,拿去收拾去了,这会子坐了我的车一齐过去倒好。”“送了两笼子鹌鹑”,“送”意味着不要钱,说明关系不一般;用笼来装鹌鹑,数量一定不会少。旧时笼是用竹篾、木条编成的,按灶台大小笼来估算,两笼至少能装下50~60只鹌鹑。一次性送两笼鹌鹑,按清代官宦人家常规送礼来说,有点另类,只有鹌鹑的专业养殖户才有可能这样不经意送给亲戚食用。由此可见,鹌鹑养殖如此,养鸭业就更有过之。清人《调鼎集》收有80多种鸭肴,可见当时鸭饌之风盛行。

  曹雪芹有意选择湘云吃鸭脑子而非黛玉食之,并非一时兴起,而完全有类似史湘云的生活原型;来源于鸭馔可雅可俗的大众品性。曹雪芹借薛宝钗之口评价林黛玉:“女孩儿本应不懂这些诗文,懂了便会平添许多的烦恼。”于是在塑造史湘云人物的性格上,曹公独具匠心,“吃鸭脑子”可谓精彩之笔。应该讲,湘云活得最为幸福,趁兴时大块吃肉,忘形时挥拳拇战,偶尔男儿装扮, 白日里佻达洒脱,顾盼间神采飞扬,须眉也须自拙。这不单是因为她有着开朗乐观的性格,更是因为她活得简单坦率,具有因简而明,因明而乐的生活态度。

  曹雪芹让史湘云吃鸭脑子,从吃啥补啥的传统认知层面上讲,也暗喻湘云思维的敏捷和聪慧。


曹雪芹让史湘云吃鸭脑子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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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红楼梦 史湘云 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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