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内一些家长依然在奥数辅导书前进行挑选。　丁玎　摄

　　●在一年又一年的择校大战中，奥数成为“小升初”进入名校的重要砝码，成为了最流行的课外教育。

    ●一年一度变相的“小升初”考试，合法地成为了孩子们奥数能力的测试场。

　　●只要有差异，就有选择，对初中学校、家长来说都一样，这个“奥数”灭了，下一个“奥数”就会出现。

　　●如果奥数停了，下一个与择校纠缠的会是什么？奥英、钢琴，还是已经走样的“跆拳道”？

　　■南方日报记者 谢苗枫

　　自汪洋书记“建议取消奥数这门课”后，广东近日刮起“禁奥风暴”：省教育厅宣布2011年中考(微博)取消奥数加分，近期将公布2014年高考(微博)取消奥数加分方案；广州市教育局重申义务教育“八不准”。

　　奥数，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简称，51年前在国际舞台上起舞；26年前，中国正式参赛。

　　12年前，随着“小升初”逐步取消升学考试，不少中学把奥数作为优质生源的选择标准，中国奥数逐渐演变为疯狂的“全民奥数”。

　　虽然教育部、各级教育部门三令五申禁止学校开办各类奥数班，但奥数疯狂依旧愈演愈烈。本意为发现和培养少数超常数学人才的奥数，如今展现在中国人面前的，却是一个与择校升学纠缠不清的乱象。

　　如果奥数停了，下一个与择校纠缠的会是什么？奥英、钢琴，还是已经走样的“跆拳道”？

　　天才游戏，孩子你伤不起！

　　“从来没有哪一种小学考试像奥数这样伤孩子自尊！奥数其实只适合少数天才孩子，对大多数孩子来说是拔苗助长。”

　　资历最老、也最权威的广州市奥校坐落在广州市西郊，每个周末，从四年级下学期就经过考核的孩子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接受“思维训练”。

　　“小学生学初中教材、初中生学大学教材……”市奥校一位李姓老师说：“从来没有哪一种小学考试像奥数这样伤孩子自尊！一些小学生在学校的数学测验都接近满分，但在奥数班，只考10来分，这样大的差距，对孩子的身心发展都很残酷！奥数其实只适合少数天才孩子，对大多数孩子来说是拔苗助长。”

　　尽管这是“天才游戏”，但自上世纪90年代末，随着小升初免试入学的施行，各类数学竞赛的覆盖面不断向小学教育扩展，少数派奥数开始膨胀、升温，并逐渐脱离正常的发展轨道。

　　在一年又一年的择校大战中，奥数成为小升初进入名校的重要砝码，成为了最流行的课外教育。与奥数相关的杯赛如华罗庚金杯赛、希望杯、迎春杯、全国小学数学奥林匹克赛等，无论举办者是谁，举办的初衷是什么，现在几乎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职能：小学生进入名初中的敲门砖、高中生进入名高校的“助推器”。

　　一所老牌的市内名校校长告诉记者，尽管该校初中部已经转为公助民办，但高中部每年都会从该民校初中部招收一部分的优质生源，因此初中生源就很重要，“每年起码要有30名至40名奥数学生，比如说如果他们的奥数竞赛成绩好，我们可以给出学费全免奖学金”。“对比起一般学生，这些孩子在逻辑思维、形象思维等方面略胜一筹，其他学科的培养上也更有竞争力。”该校长说，“奥数不纯粹是敲门砖，只是现在被异化了。”

　　“这确实十分纠结。”广州市教育局内，一位学科老师出身的干部举例说，像“中考取消奥数加分”，实质上广州市中考从来都没有为奥数加分，但照样扼杀不住“奥数疯”。“最简单的(道理)，一些办得好的民办学校，面对1000多个报名的孩子，如果都考100分，他们怎么挑学生？”

　　禁奥风暴，学校你伤不起？

　　“小升初考试内容主要就是奥数，就连外国语学校考的题目竟然也大部分是奥数。”

　　禁奥之下，怎样挑学生？不管是民办，还是公办学校，其实早早就“琢磨”出了对策。

　　2005年，广州市13所国有民办初中首次统一测试联合招生，之后逐年发展，2010年达到17所，招生情况一年比一年火爆。今年则出现“裂变”：除了南国实验学校因转为公办退出联盟外，广雅实验学校、二中应元学校、六中珠江学校以及新加入的二中苏元学校组成小联盟，单独出题考试，其余的13所民校继续进行联考。

　　“民办学校有自主招生、自主命题、自主选择考试方式的权利。”这句由某民校校长“吐”出的民办教育促进法规，使这样一样一年一度变相的“小升初”考试合法地成为了孩子们奥数能力的测试场。

　　另一方面，为了争夺优质生源，老牌公办名校也毫不示弱，有的故意把暗里组织的考试日期与民校联考“撞车”，有的则为避人耳目，把考试地点设在别的中职院校内。更有甚者，在家长前一天电话询问时还称没有考试，晚上却突然改口，为不留把柄，还不派试卷，老师直接在黑板上写考题。“有的隐蔽到本来已经撤销了初中部，但对一些奥数获奖的学生家长宣称本部招生，只是会先以该民办公助的民校招进来，然后初二时将以奖学金的名义返还所有民校学费。”一位业内人士透露。

　　记者还发现，各所公办学校“小升初考试”打的名号也不尽相同，有叫“奖学金测试”，有叫“小升初情况摸底”，有的叫“小学教学研讨调查”，但考核内容实质主要就是奥数，就连外国语传统特色的学校考的题目竟然也大部分是奥数。

　　因此，当今年广东刮起史无前例的“禁奥风暴”，提出严禁学校将各类学科竞赛成绩或奥赛成绩作为编班、转学和升学的依据，严禁将奥赛等非课标内容列入考试内容；建立和完善问责制度；取消中考奥数加分等一系列政策后，相当一部分家长并不看好。

　　不学奥数？家长你伤不起！

　　“小升初比考大学更残酷，我们(家长)身不由己。”

　　广州市民王鹤(化名)曾坚持不让女儿学奥数。

　　“我以前都是嘲笑别的父母怎么那么狂热，不顾孩子资质或兴趣，硬是要读这个读那个，现在明白了。”如今，他最懊恼的是，没有及早送女儿去考奥数。

　　女儿卷卷是广州市越秀区某小学的六年级生，她所在的46个人的班里，只有9个孩子不读奥数，但其中6位有的学合唱，有的学奥英，有的去打棒球，只有2位同学和她一样是课外课“白丁”。

　　直到今年4月底，民办学校招生的广告铺天盖地卷进小学校园，家长们纷纷开始做“简历”，打破头要参加民校联考或者知名初中暗地里组织的“选拔考”时，王鹤才意识到他所一直相信的公平摇号，实则只是一场命运的轮盘赌。他没有办法让卷卷铁定被派进名校，但别的家长却有可能通过各种竞赛成绩、关系、特长，而使即使被命运“摇”到稍次学校的孩子，仍能跻身名校。

　　途径之一，就是奥数获奖。

　　12年来坚持素质教育，不肯送女儿读奥数的王鹤，第一次对女儿的前途充满忧惧。“孩子没拿过什么奖，没学过什么特长，想交择校费都没渠道？女儿其实很聪明，如果我们让她早读奥数，可能现在已经能拿个奖，拿到入名校的钥匙了。”王鹤叹气。

　　5月30日，王鹤在网上给越秀区某老牌公办名校提交了卷卷“简历”后，一个转身，带着卷卷，卷入了报读奥数突击班的行列。

　　在卷卷同级同学妞妞的妈妈黄鸣(化名)看来，王鹤这粒后悔药吃得太晚了。

　　妞妞三年级时，黄鸣发现连外语特长的民办学校都要考奥数时，她决定让文学优势突出的妞妞也转攻奥数。

　　看到女儿死记硬背各种算法的痛苦，黄鸣也曾想过放弃，但看见别人如此拼命，她也只能打消此念，一边对奥数深恶痛绝，一边咬牙继续奔忙于各奥数培训班之间“小升初比考大学更残酷，我们身不由己。”

　　尽管妞妞在五年级时已经拿到了奥数竞赛三等奖，但黄鸣和妞妞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因为那所心仪的省内顶尖牛校明码标明入门必须是“华赛或奥数二等奖以上”，而这样一个“三等奖”可能只够进入其他老牌名校的“内部考”门槛。

　　所以，妞妞只能在最后的一个月内“继续搏杀”。

　　“一个多大的孩子，整天愁眉苦脸的，没有礼拜六日，哪个父母会舍得？”看着还在书房苦读的妞妞，黄鸣低声地向记者抱怨，“我们当然知道孩子的兴趣在哪里，但问题是，如果别的孩子逼一下就能读得好学校，做父母的会因为贪图孩子短暂休息而牺牲他们长远的前途，这又是哪个父母会选择？”

　　与黄鸣、王鹤作出相同选择的还有数以万计的父母。

　　择校乱象教育你伤不起！

　　“不考奥数又怎样，改考奥英，不一样考死学生？”

　　“为什么奥英、艺术、体育特长就可以，奥数就不行？”有的学生家长庆幸“做了其他选择”。“还好我让孩子学英语，将来搞个一等奖，也能入那间牛校。”广州妈咪网上，网友已经开始讨论“见风使舵”，让孩子从奥数转读其他“兴趣”。

　　“现行教育体制下，名校要选好生源，普通百姓想上好学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管得了？”黄鸣心里清楚，禁奥喊了多少年了，培训班一天比一天火，里面最主要是因为有着巨大需求。

　　在派位、地段等方式无法让家长满意的情况下，“民校联考”、“公校暗战”等考试又死灰复燃，使得人们开始对取消“小升初”考试后反导致竞争更加激烈的择校乱象提出了“回归论”。

　　“不考奥数又怎样，改考奥英，甚至弄个十万个为什么，不一样考死学生？”有不少家长抨击，“只要有差异，就有选择，对初中学校、家长来说都一样，这个‘奥数’灭了，下一个‘奥数’就会出现。如果派位的目标学校都能有省实、十六中这样的水平，我想我们不会逼孩子去读奥数，带着小孩去考试，再拿高价去择校！”黄鸣说，既然还没有到这样“资源均衡”的程度，就应该划一个考纲，适当考试，才是最大的公平。

　　“小升初考验的，不是孩子的能力，是家长的能力。”坚持多年素质教育育儿的王鹤在投了几次简历后发现，当一个普通百姓的孩子要避开派位厄运、或者买不起好地段的房子时，考试成了上升的唯一途径。“我更宁愿孩子像我当年那样，站在同一份试卷的起跑线上”

　　对于“回归论”，就连一位名校校长在私底下与记者聊天中也相当赞成。“虽然国家有政策小升初免试入学，但在目前优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可以拿出比如80%的名额为有择校愿望的学生设置学习能力测试，余下的20%拿来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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