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肖波 李征 报道
从北京高考[微博]语文加分至180分,到多所高校取消语文必修课;从小学入学阶段不教汉语拼音,到“汉字听写大会”的热播……近几个月来,中小学[微博]语文教育成了网络上下热议的话题。不少教师甚至喊出“保卫语文”、“改变语文”、“拯救语文”的口号。
不仅是教育界人士,普通人也没闲着,因为“实在看不惯”眼下的中小学语文课本,《收获》杂志副编审、作家叶开从两年前开始编写《一个人的教材》,下个月这套书的小说卷和散文卷将新鲜出炉。前天晚上,叶开完成最后一稿的修改。昨天接受本报采访时,叶开表示,此次入选的都是当代一流作家的一流作品,他希望这些风格各异的作品有助于打破僵化的语文教学,启发孩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使他们爱上美丽的母语。
观点交锋
文学教育是实现人文性的重要途径,但语文教育并不仅仅是文学教育,今天课堂里的教学仍然不可或缺。
二期课改,语文最受诟病;语文课改,文学教育最受诟病。如果说中学没有真正的文学教育,这很让人为我们的行业悲哀。真正的文学教育是什么样的呢?或者,文学是什么?
所谓的“吃透”,往往就是给学生限定标准答案,肢解了原文,单一性的理解常常会限制其想象力的空间。真正优秀的作品是吃不透的,每个年代每个人可以“吃”出不同的味道。
目的
还孩子一个想象力的可能
深秋的晨光下,被“爬山虎”簇拥的作协小楼有一种绚烂的美,一楼平台上放了一张墨绿色乒乓桌,身着防风衫的叶开笑着迎向记者:“每天早上送女儿上学后,和几个同事在这里打一小时乒乓球,人到中年需要锻炼。 ”《一个人的教材》就是在乒乓桌旁以及作协餐厅里聊天聊出来的。
两年前,叶开的《对抗语文》曾引发社会对语文教育的关注和反思;现在又编出《一个人的教材》,叶开说,因为实在看不下去现在的语文教学:教学和教材都存在思想僵化的弊病,让青少年逐渐习惯这种被禁锢的状态,是很可怕的。
叶开曾三次尝试写应试作文,均不符合现行教育体系要求,更让他不满的是女儿的语文题目,“三国里谁最有智慧?”女儿回答:“孔明和庞统”,换来的是大大的红叉,教材上的标准答案是“诸葛亮”。
“我一直认为,21世纪我们要培养的是有想象力、创造力和设计力的青少年,”叶开强调,“允许孩子在有基本逻辑性的基础上形成自己想法。 ”
叶开曾经多次走进中小学上课。有一次一位老师抱怨班里的孩子缺乏想象力,而叶开在给这个班上巴金的《鸟的天堂》时,他问学生,在上世纪30年代,没有飞机没有火车,巴金怎么从上海去广州——开核潜艇、乘热气球、骑自行车……学生的回答热烈而有趣,不管多么奇特的想象,他都以鼓励为主。 “可能做不到,但一定要想到。连想都不敢想,就什么也做不到。”叶开说。
抿了一口咖啡,他继续说,iPhone的很多元件中国也能制造,为什么我们想不出来如此人性化的整体设计,因为缺乏以想象力为基础的设计力。语文不应该限制孩子的想象力,而应鼓励合理的想象和表达,帮助孩子形成新的思考能力。
叶开多年来一直倡导 “去教材化”。他的《一个人的教材》冲破现有语文教材的选篇、结构、甚至话语系统,尽量保证真实性、人文性、艺术性和宽容性。
选篇
莫言王安忆阿城作品入选
“我希望通过这套书,向中小学生介绍当代优秀作家和他们的作品,我也会尽量选择适合青少年阅读的内容。 ”叶开说。
“作为一个父亲,同时作为一名专业人士,我忍不住动手编了这个系列。 ”叶开笑道。事实上,在整个采访过程中,只要一谈到女儿小乔,叶开就滔滔不绝,深沉的父爱让他希望给女儿和女儿的同龄人获得更好的语文滋养。
小乔是爸爸编写这套“教材”的缘起,“工程”启动后,小乔也成了爸爸的参谋。 “我常常会把选入书的文章给她看,询问她的意见和看法,她从小阅读大量儿童文学,我对她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 ”
“语言背后的核心竞争力是优秀的文化产品。现在很多孩子因为迷恋日本动漫而自学日语,这值得我们思考。丰富的文化产品,才能让母语文化产生真正长久的魅力,并改变我们的未来,我们国家目前还是缺乏丰富有趣好玩又具有正向力量的文化产品,”叶开说,“有不少教师、甚至教材编写者,缺乏广泛的阅读基础,对文学、历史、哲学等作品也不具备优秀判断力。莫言的作品过去一直被中学语文教材排斥,可他一得诺贝尔奖,就有教材编写者称,教材中会选他的作品。 ”
事实上,叶开10前的博士论文研究的就是莫言,这次为中学生编写的小说卷中,他也选择了莫言3万字的中篇《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文章讲述了发生在“文革”期间的一段故事,主要人物是一个本地的“右派”朱总人和一群省城下放来的“右派”。莫言的叙事角度独特,一反之前的 “控诉”模式,而从乡村少年的角度重新观察这个事件。乡亲们对右派非常敬重,都说:“没一点水平能当上右派? ”这部作品为人们了解那个年代提供了崭新的视角。
此外,还有王安忆中篇小说《隐居的时代》、阿城的中篇小说《棋王》、苏童的短篇小说《乘滑轮车远行》等,共有30多万字。在叶开看来,中学生应该能读一些相对较长的文章了,现有教材中的文章大多过短或仅是原文节选,甚至遭到窜改。可是,很多优秀作品,如果不读全文,就不能有完整的理解。
叶开特地为学生挑选了两篇科幻小说,郑文光的《太平洋人》和刘慈欣的《诗云》。为了这两篇科幻小说,叶开专门写了一篇7000字的《中国科幻小说简史》作为开篇。“教材只能提供有限的几篇,但读者通过我的介绍,能知道中国科幻小说历史的大致状况,如果因此还学会去寻找更多的作品来阅读,这样的知识拓展就算成功了,教材也才会更有意义。 ”
“教材”未出先热,已有校外机构预订
叶开“对抗语文”、反思语文教育的行为肯定会让部分教育界人士 “不舒服”,但他也有教育界的志同道合者。“这些朋友往往自己身在教育界,对教育体制和教育现状有反思。 ”叶开说。
叶开说,很多国家的中小学语文教材在编写时都会有顶尖的学者、作家介入,而我国的教材编写者则良莠不齐,高中教材编写力量最强,小学教材编写力量最弱。其实我国民国时期,教材也并非由一家垄断,当时优秀的文学家、教育家、出版家和学者,都热心从事小学国语课本。 《开明国语课本》就是典型的顶尖专家强强联合打造出来的精品。
叶开编写《一个人的教材》后没多久,就引起各方关注,因此,“教材”尚未出版,有些学校校长已联系叶开,希望购买这套“教材”作为辅助读物,很多校外辅导机构也前来联系预订。
目前,“教材”出版在即,是否以“一个人的教材”为书名尚未最后敲定,另一个备用的书名是《最好的语文书》。此次出版的两册,一册面向小学读者的综合阅读分册,一册是面向中学生和文学爱好者的当代小说分册,明年春天还将出版当代诗歌分册和当代散文分册。为了给女儿找到更合适的阅读作品,叶开阅读了几百部儿童文学作品:“确实花了很多心思,希望挑选出最好的作品推荐给孩子们。 ”
认同“一个人的努力”,但语文教育不只是文学教育
对于叶开编写“一个人的教材”的做法,华东师大[微博]语文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语文考试评价研究所所长周宏表示认同,“我和叶开也交流过,他的观点主要是中小学语文课本应该选用更加经典的文章,他编写的这本教材也主要是围绕这一点进行选材的。虽说课文的选择要符合学生的年龄层次和认知水平,不过在我看来,选用一些超过学生认知水平的课文也未尝不可,当然这类课文也是部分学生懂。语文学习需要长期积累,需要学生对所学知识进行发酵,因此可以先学点自己一时无法理解的课文,日后早晚有一天会豁然开朗的。 ”
不过周宏也认为,文学教育是实现人文性的重要途径,但语文教育并不仅仅是文学教育,今天课堂里的教学仍然不可或缺。
在上师大副校长、语文特级教师余党绪看来,叶开作为一个父亲,为女儿编 “一个人的教材”无可厚非;不过说到叶开编书的出发点,他则有不同看法,“二期课改,语文最受诟病;语文课改,文学教育最受诟病。如果说中学没有真正的文学教育,这很让人为我们的行业悲哀。真正的文学教育是什么样的呢?或者,文学是什么?前几天看一个帖子,说鲁迅的小说算不得真正的文学,因为它表现的是群体的性格,没有触及个体的灵魂。我就想,那么鲁迅的小说究竟算什么呢?社会调查?社会学文献?用陌生化语言制作的论文?我真糊涂了。以后再教鲁迅小说,千万别说这是文学作品吧。 ”他认为,教育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和建设,抛开过往基于图新的做法,则可能“进一步,退两步”。若要改进文学教育和语文教学,千万个中小学语文老师的辛勤劳动是不可否认的。
“吃透”课文往往在肢解语文
现有的中小学语文教材以及教学中,令叶开非常不满的一点是动不动就要求学生“吃透”一篇课文。
“所谓的‘吃透’,往往就是给学生限定标准答案,肢解了原文,单一性的理解常常会限制其想象力的空间。真正优秀的作品是吃不透的,《老子》、《红楼梦》、《哈姆雷特》这些经典,每个年代每个人可以‘吃’出不同的味道。 ”叶开说。
他打了个比方,入选作品之一的莫言中篇小说《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叶开读有叶开的想法,莫言作为作者有其自己的观点,教师和学生阅读时,也应该有自己的理解。
叶开说,在他的“教材”里也有解读:首先是针对写作手法方面的解读,比如某段描写特别棒,引导阅读者关注那些精彩之处;其次,对人物塑造、情节叙述的阅读引导,如一些细节描写以不同的侧面出现,对形成主人公丰富的个性特征有何意义?
在他看来,现在的语文教学太过工具化,失去人文性考量。其中一些篇目选择也比较粗糙,有的仅仅为了说明一个理念或观点而生硬地从杂志报刊上选择水平并不高的文章。
由叶圣陶主文、丰子恺绘画的《开明国语课本》重印本卖断市了。这些国语课本,定位和目标都极为明确,以母语教育为本,传递传统核心文化价值,吸收现代西方文明精髓及新式教育思想。上世纪30年代出版的国语课本,距今已近80年,试想,再过80年,现在的语文课本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畅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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