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利    

　　那天，我无意间看到上五年级孩子的一篇作文《真诚》：我和一群小伙伴踢足球，一不小心足球飞起来，砸碎了一户人家的玻璃。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门，向“叔叔”承认了错误。叔叔原谅了我，还夸我是一个敢于承认错误的好孩子，从中我懂得了真诚的重要。作文思路清晰、言语流畅，遣词用句也都恰当，单从作文看还算不错。可是我读了却一点也不满意，因为我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真的，完全是孩子自己编的。

　　我把孩子叫过来说：“你这作文怎么写的？怎么不写真实的情感，顺口乱编呢？”孩子不以为然地说：“我没经历过适合这个题目的故事啊？不编怎么办？写不出作文老师批评我，你不也要批评我吗？！”

　　我的孩子，那个单纯的不懂得说一句假话不知道变通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居然把一件根本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写得栩栩如生，还这样理直气壮了？

　　记得4年前，孩子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期中考[微博]试有一道题没有答完，扣了5分。我问他为什么不答，不会吗？他说不是，是因为我没有办法答，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写过了，再也没有了，还写什么？说完竟哭了起来。我仔细看题目，根据例句完成一组句子。题目是这样的：

　　例句：我爱妈妈，妈妈爱我

　　1.我爱_______，_______爱我

　　2.我爱_______，_______爱我

　　3.我爱_______，_______爱我

　　4.我爱_______，_______爱我

　　儿子填完了前两个，分别写的是姥姥和老师，后面两个没写。我问他你怎么不写爸爸，或者舅舅表姐什么的呢？孩子说他们都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们。我说那你写你的小动物不也可以吗？孩子说不可以，那是要写人的。我没有可写的了，怎么写？！

　　我离婚后一直一个人带孩子生活，除了姥姥，孩子与其他亲人很少接触，对他们都没有什么感情。可看着丢掉的5分，我很不甘，对孩子说：“你管他爱不爱的，就写上有什么不行呢？”孩子又一次大哭：“不行！怎么能撒谎呢，没有就是没有嘛！”纠缠到最后，我也没办法了，好吧，不写就不写吧。可是这张卷子发下来要孩子改正之后家长[微博]签字，这道题孩子根本就不肯改。第二天我只好亲自来到学校跟他的班主任老师说明我们的情况，请老师谅解。老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你儿子太钻牛角尖了，只能白白丢分了。

　　和同事谈起这件事，我说现在的考试题目出得不好，这不是逼着孩子去撒谎吗？他们一致都说我太偏激，你们是没有那么多爱的人，可是别的孩子有啊？而且怎么就不能写呢？你儿子太固执太钻牛角尖了。这样不行！你应该教会他去变通，将来才能更好地适应社会。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也许我真的应该教育孩子掌握一些生活学习中的“艺术”？可是，怎么教呢？从小我就告诉他做人做事都要诚实，不能说谎话。如此，岂不是自相矛盾了？教还是不教？我犹豫不决。

　　现在面对这篇流畅却不真实的作文，看他不以为然的眼神，我无话可说了。是的，他再不需要我的帮助，他早已能够游刃有余地面对学习中的一切问题，可我竟有说不出的难过。是谁带走了孩子的童真？是谁使他放弃了必须真实的意念？是这种鼓励虚构的教育，还是期待孩子考试得高分的老师，抑或我这个希望孩子更适应社会的妈妈？

　　我不知道我应该高兴还是悲哀。是啊，孩子成熟了，可是失去了自己真实情感和感悟的作文能走多远？我怎么办？是认同他的虚构，还是教育他继续保持童真？

　　我想到头痛，还是无计可施，只好喟然叹息一声，不再纠缠这篇作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