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衢江区上方镇,是衢州最边远乡镇之一。年关临近,镇上鞭炮声此起彼伏。上方镇中心小学玳堰教学点里,孩子们在山野间嬉笑打闹着。
9岁的薛雨霞独自趴在饭桌上做寒假作业,她不时抬起头看看窗外,大眼睛里闪烁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薛雨霞母亲是越南人,父亲是本地人。在她1岁时,母亲一去不复返。雨霞成了有妈却见不到的娃。
“妈妈不可能回来,我也不想她回来。”薛雨霞说这话时,眼神冷得刺人。姑奶奶薛海香说,常听人说妈妈不要她了,孩子有点恨。
玳堰教学点负责人姜建贞说,薛雨霞这样的孩子,教学点里有23个。姜老师说,这些孩子的共同特点是内向、胆怯、敏感。
钱江晚报记者昨天从上方镇镇政府了解到,全镇至少有三十多个像薛雨霞这样的孩子。镇政府一位工作人员称,这些孩子的生活教育已成为无法忽视的社会问题。
9岁的薛雨霞
连妈妈的照片都不想看
我只想好好读书,将来学医
让瘫痪的爸爸站起来
薛雨霞如今跟着46岁的姑奶奶薛海香过。
薛海香叹了口气:“这孩子甚至不想看妈妈的照片。”
10年前,薛雨霞的母亲经中介介绍,嫁给薛雨霞的父亲。两人没有领结婚证就过起了日子,一年后有了小雨霞。
8年前,父母带着薛雨霞到衢州市区打工。一天下午,妈妈不辞而别,再也没回来。
“我侄子对老婆还好的,两个人看起来感情还不错,走的时候也没征兆——家里还欠着几万元的债,可能是受不了苦吧。”薛海香说。
为还债,薛雨霞的父亲远走非洲打工,却因车祸高位截瘫卧床多年。
“我不管这父女俩,他们就活不下去了。”薛海香说。
现在,薛雨霞总是任性地叫薛海香“妈妈”。薛雨霞对记者的提问基本不回答,但一和薛海香聊起来话就很多。
“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学医,为爸爸治病。”薛雨霞说。
11岁的彭路遥
我想妈妈回来
我想和其他同学一样
一家人在一起
11岁的彭路遥同样寡言少语。彭路遥是玳堰教学点四(一)班的学生,看起来比同龄人矮。奶奶尹林花说:“孩子没吃啥有营养的东西,不长个。”
彭路遥的母亲是贵州人,十多年前经黑中介介绍来到了彭家,生下一儿一女。彭路遥的姐姐已在城里念初中。
彭路遥四岁时,妈妈丢下爷仨不辞而别,但会隔几天给彭路遥打个电话。
“她不告诉我她在哪里,也不问爸爸和奶奶的情况,只是问我成绩好不好身体好不好。现在家里知道妈妈在宁波打工,但爸爸也不去找她。”彭路遥说,“我想她回来,我想和其他同学一样,一家人能在一起。”
奶奶尹林花苦笑一声:“你妈不肯回来也不会回来,她嫌我们家穷。”
玳堰教学点负责人姜建贞说,学校平时对这些孩子会多一分关注,比如给每个人安排一个女老师做“代理妈妈”,比如在校的五天中餐让他们享受营养餐,比如建立结对帮扶制度,开展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等等。
“但这是不够的, 这些孩子的成长需要更多的关注和呵护。”姜建贞说。
妈妈们出走的原因
这些女人大(微博)多是花钱在外地找的
缺少感情基础,大部分还不领证
还有的妈妈是受不了贫困、家暴
上方镇在衢州属于经济强镇,但所辖的玳堰村、新京村却相对贫困。这几个村子,不过千人,却有三十多位母亲抛下骨肉不辞而别。镇政府一位工作人员坦言,这种情况其他地方并不多见。
钱江晚报记者走访后发现,这些母亲基本上都是通过黑中介从外地嫁进来的,当地一位村民直接说“就是买来的”。
十多年前,一些在本地找不到老婆的单身汉,开始通过黑中介去云贵、越南等更贫困的地方找女人,以此传宗接代。
比如彭路遥的父亲彭建中称,老婆是“当年花了点钱找人介绍的”。而薛雨霞的家人说“这个越南女人是花了我们一万六千元介绍费才进门的”。
这些外来女人来到衢州后,没有相互走过亲戚,女方家庭情况男方一无所知,绝大部分都没有领结婚证。
“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基础,加上没有领证,也就不受法律保护,跑了再婚也没事。”上方镇中心小学的一位老师说。
贫穷是母亲们出走的另一个原因。
当地一位村干部称,靠黑中介找老婆的家庭,本来就穷,婚后生活困苦,这些女人受不了也正常。
家暴也是个原因。
玳堰教学点二(一)班李佳程的妈妈是云南人。李佳程上幼儿园时,妈妈出走。小家伙哭着告诉钱江晚报记者:“我们家开饭馆,钱是有的。但我经常看见爸爸妈妈打架,爸爸把妈妈打得直哭。我希望妈妈回家,再也不要挨打了。”
钱江晚报记者采访中得知,村民们花钱娶了外来女人后,总觉得女人是买来的,缺乏尊重,动不动就打人,一些女人因此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