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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无限

http://edu.sina.com.cn 2000/09/30  钱江晚报

  我至今仍不知道那个老人是什么时候从人群中冒出来的。

  从家门口到车站,是一条小街。不长,却有一个卤菜摊,两家理发店,三排地摊百货,外加为省三五角税钱,担着水果蔬菜跑来跑去的无数小贩。哪阵形成的“市场”,已经无从考究。反正,原本冷清的街道就这么热闹起来了。各种嘈杂喧嚷的叫卖声,随那些商贩的荷包一天天膨胀,却害得不少体面的城里人皱起眉头,捂住耳朵,逃似地穿过。

  做作这东西像流感,我不喜欢,但仍被传染了。想到这条街,再好的心情也不得不收起来。一天中午,拖着铅一般的双脚回家。因为走得慢,每一张殷勤的笑脸,每一双忙活的手,全在阳光下生动地塞满我的眼睛。喧闹中,突然,一种从未有过的声音钻进了耳朵,我分明听到了旋律和歌声--一个胸前挂个布口袋的老人便在这时出现了,几根木棒搭起一个柜台,上面偌大一堆花花绿绿的磁带,挨他最近的是一个砖头大小的录音机,音乐就是从那单声道里传出来的……

  从那以后,不管天晴落雨,老人每天都撑着“门面”。过路的随手翻来拣去,老人也不搭理,照旧听他的音乐。需要说明的是,音乐在此显然扩大了原来的含义,泛指一切从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声音。街上像开一个停不下来的演唱会,不同时期的情歌、民谣、摇滚、信天游,纷至沓来,从《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到眼下《都是月亮惹的祸》,中间不时插一段外文歌,甚至还有锣鼓喧天的川戏和咿咿呀呀的京剧。坐在废报纸上的老人不大挪脚,表情却极为丰富。腻人的甜歌让他眉开眼笑,怀旧的老歌听得心旷神怡。一旦扯起戏台子,老人更是自在地摇头晃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老人摆摊,心思似乎根本不在生意上,而是被音乐迷住了。有一阵,声音变小了,有气无力的,失真得厉害,老人马上坐立不安,几截电池在手中搓来搓去。后来,老人鸟枪换炮,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直接充电的应急灯供电。才滋润两天,接着又出现了新情况:录音机常懒得工作,还隔三差五绞带。老人便佝偻着腰杆,戴起老花镜捣鼓。其专注的神情告诉人们,如果有一天他面前堆一套组合音响,谁也别大惊小怪。

  音乐或许真有神奇的力量,耳濡目染,就连街上那些吆喝也不知不觉变得斯文了。那天,我第一次照顾老人的生意,东翻西看,居然找到许冠杰唱的《笑傲江湖》,连忙宝贝似地问多少钱。这阵哪个还听恁个老的歌哟,老人咧嘴一笑说,现在流行的多得很嘛。我没接他塞过来的一大把,付了钱,刚走几步,老人竟扯起喉咙唱开了: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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