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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伊拉克--先见之明

http://edu.sina.com.cn 2001/01/07 15:35   新浪文教

  先见之明

  车行在灰黑色的高速公路上,四周是一片灰黄色的茫茫沙海,空气和入眼的颜色都显得不够清鲜,心绪里也就带了不安和烦躁。

  公路两旁树立着半人高的双层铁丝网,大约当初是为了防止横穿公路的沙漠小动物,如今却像久立着的疲劳的人,不少缺口处已经坍塌,显得东倒西歪的。

  眼睛已经被灰或黄欺瞒得疲劳不堪,偶然瞥见一匹或几匹单峰骆驼在沙海中毫无目地地徜徉,也会暂时兴奋一会儿。大多骆驼都是瘦弱的,驼峰无力地歪在一旁,黯黄的皮毛锈迹斑斑,仿佛正在一块块脱落着。

  心里奇怪,听说在中东,一头健康的成年骆驼可以卖1·6万美元,如此的巨额高价,这些沙海流浪者居然能够逃脱人类的围追堵截?或许,它本就是从人群中逃离出来的?越想心中就越有些庆幸,但愿这片渺无人烟的荒漠还可以给这些温驯的生灵提供一片自由自在的空间,但愿战火、纷争与人类的脚步永远不要打破这里的安宁与寂廖,那怕它已贫脊得只剩下了最后的色调。

  车队走出约旦海关时,我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躲在安曼的酒店大堂中写完最后一篇稿子,时间已是凌晨,之后就是折腾着往北京传稿。本以为酒店提供的计算机和英特网服务可以使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但等联上国际互联网后才发现,酒店的计算机根本不支持中文页面,所有信息都变成了乱码。没奈何,赶紧拔掉电话线插头,换上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却无论如何再也上不了网了。急出满头满脸的汗,出发时间已到,睡眼惺忪的同伴们已走下电梯,准备将车开到门口装运行李。今天再也不可能找出时间了。想着报社正在等米下锅,没传回的文章中还有一篇是千难万难才约到的约旦国王阿卜杜拉的专访,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真是天绝我路呀!

  昨晚开会,队长郭滢神情严肃,为我们反复通报了即将到来的伊拉克之行的种种困难和注意事项,听来叫人心惊。大致记住了两点:

  第一说伊拉克是一个极端厌恶以色列的国家。我们每个人的伊拉克签证上,都有一行英文提示,大意是:凡护照上出现以色列签证的,此签证自动作废。好在以色列当局十分了解伊拉克的做法,给我们的签证是“另纸签证”。我们在以色列期间,证明身份的不是这本护照,而是单独一张黄纸卡,护照上则未留下些许痕迹。但是,每个人仍需过一遍筛子,把自己行李中的以色列标记全部剔除,以免过伊拉克海关时被查出证据。

  其实说起来好笑。伊拉克有关官员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曾去过以色列呢?整个“千禧之旅”的动静已经闹得那么大,与我们行动几乎同步的卫星电视每天都在向整个亚洲和一部分中东播出着。我们在巴勒斯坦加沙地带就曾收到过昨天在以色列拍摄的节目片段,信号十分清晰,更何况加沙在地理位置上还要远于伊拉克呢?因为预先知道我们的以色列之行,伊拉克驻中国大使馆还曾拖延过我们的签证,直到我们的约旦之行结束前两天,事情似乎已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时,伊拉克驻约旦大使馆才终于为我们派发了两天后准许入境的签证。但是这一切似乎并不代表什么。你仍然在进入伊拉克时不能承认曾经去过以色列,仍然不能有任何关于以色列的物品被查出,否则后果就将难以设想。相信这样的怪论在目前的国际社会中已经少见了。

  二是一到伊拉克边境就要赶紧收起所有的相机和摄像机。没有伊拉克官员允许,不能将镜头对准任何一处目标。据说因为拍了不被允许的东西,一名英国记者曾被伊拉克当局抓走。英国大使馆多方营救,仍然得不到一点消息。终于有一天,有人给英国大使打了电话,告之可以去看你们的记者了。但当大使满怀欣喜赶到监狱,才发现这是最后的诀别。这名记者仅仅给大使交待了几句后事,半小时后就被拖上了绞刑架。据说此类抓绑记者的事件在伊拉克曾发生过不少起,但我想应当是在战争期间了,遭遇不幸的记者大多也应当是伊拉克仇视的西方人。但是,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很明显,任何记者在伊拉克都不能掉以轻心。在一本有关伊拉克的书中我读到,即使是这个国家自己印制的名信片,上面如果有桥梁、港湾图像,也都不能使用,否则会按原址原封不动退回,再不就是永远石沉大海。

  刚一走出约旦边境,告别前国王候塞因和现任国王阿卜杜拉的巨幅肖像,离伊拉克海关还有遥遥相望大约一公里,在一片荒漠中,我们的车队就再一次停下,所有人都下车检查自己的行李,看看哪些地方还有可能隐藏着尚未清除干净的以色列标记。昏昏沉沉中我突然想起,昨晚的忙乱使我根本忘了检查那件最大的行李箱子,而那个箱子是在耶路撒冷锁上后,就再没有打开过。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忙手忙脚地从车里拖出已伴我走了半程的墨绿色皮箱。打开一看,头皮都开始发紧!印象中自己在以色列根本就没来得及花出去什么钱,但怎么到处都是以色列的东西!

  给搜集硬币的朋友带的以色列硬币……

  印有希伯莱文的咖啡糖……

  以色列产的牙膏、牙刷……

  防干裂的死海化妆油……

  给朋友带的几条银质小项链,下面坠着以色列大卫旗……

  采访时为方便,做笔记用了宾馆中的纸和笔,上面印着耶路撒冷酒店的地址和电话……

  天呢!我终于发现要彻底消灭一段时间的生活痕迹简直太难了!

  心里犹豫着,自己用的东西可以扔掉,但带给朋友们的纪念品如何舍得。

  蹲在地上摆弄再三,下定了决心,把咖啡糖、牙膏、牙刷、化妆油全部扔掉了。再狠了狠心,把采访笔记也抛进了荒漠,心里给自己打气,相信记忆力足够好,不要这些东西也可以记得住。

  然后才在箱子中翻出一条黑色发带,找着了一个小缺口,把几条细细的银质小项链从缺口中塞了进去,再用手弄平,塞进了箱子最低层的一个小角落。

  最后,将几个装着不同国家硬币的小纸袋全部打开,混乱重搅了一回,找了件内衣,牢牢包好,再放回箱底。

  说来好笑,因为隐藏之深,直到出了伊拉克,连我自己也拿不出那几条小项链了,最后不得不找了把剪刀将发带剪开了事。硬币直拖到如今,还没能完全分清哪国是哪国的,因为许多硬币的图案和质地实在相似,而上面的文字又一律不认识。

  韦大军本来站在我的箱子旁边,帮忙辨认着还有哪些东西可能印的是希伯莱文,而不是我们同样不认识的阿拉伯文或者希腊文。突然看他一拍脑袋,扭头就扑向了自己的箱子。打开翻着,竟然翻出了一面白蓝相间的以色列小国旗,还有一罐印着希伯莱文的速溶咖啡。

  正在紧张搜检着自己东西的同伴们忍不住都笑了,七嘴八舌地苦中取乐:

  “大军呀,知不知道搜出以色列国旗要死几回才能抵罪?”

  “好家伙,要是给翻出来,肯定会以为咱们是在故意示威了。”

  大军不忍心将国旗乱扔进沙漠,起身捧了把沙子,将咖啡埋住,又将小国旗插在沙土顶端,然后笑着自嘲:“死四次,四次够了吧……”

  鲁玉也遭到了不幸。这次旅行她带了两只箱子,一大一小。这是两只陪她多年来走南闯北的箱子,上面贴满了各国和各种酒店的标签,上百张,花花绿绿的。每一张应当都是一段辛苦旅程的回忆,因此鲁玉一直没舍得将它们撕掉。但是这次肯定不行了。慌乱中,大家也来不及辨认哪个才是希伯莱文。七手八脚,顷刻间就除去了所有认不准的文字。两只本来令人一看就充满敬意的箱子,立即变成了粘满没头没尾碎纸屑的箱子,满目疮痍,那种奇怪的样子让人看着反而更加起疑,更加摸不着底细了。

  好不容易将箱子装回车里,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感觉。好好一群人,跑进一片大沙漠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像在演一出荒诞剧,但又真实的性命攸关……

  果然不出所料,在萨达姆总统的巨幅画像下,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严格检查。

  所有的设备全部被重新登记,所有的照相机和摄像机都要拿出来检查……所有的手机全部封存。这一切还都能忍受,毕竟检查完还是原封不动地还给我们了。手机虽然被封存,但因为听说伊拉克的有线电话都难以打通,更别说无线电话了。即使不封,拿在我们手里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旁边,几辆挂着伊拉克车牌的汽车也正被查得无可奈何。两辆车的车轮已被拆了下来,行李也摊了一地。看样子这样的检查并非仅仅针对外国人,伊拉克本国人似乎也难以辛免。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了,仍没有放行的苗头。一拔又一拔人,这几个人查完刚走,那几个人又走了过来。令人奇怪的是,所有与我们打交道的海关官员,没有一个是穿制服的。毛衣、西服、各种各样的衬衫和阿拉伯长袍,让人辨不清身份。小费绝不可免,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代表大家周旋的丽丽,眼看着自己腰包里准备好的美元钞票一点儿一点儿少了下去……

  大约已等到第六个小时,天色已经将黑,又来了一位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海关官员,似乎是个专家,径直就向海事卫星走了过去。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次旅行,组里配备了两台海事卫星,一台用于文传,一台用于电视信号传送。尤其是到伊拉克这种通讯不发达的国家,在我们心目中,海事卫星几乎已成为我们与后方进行工作联系的命根子!

  一切都来不及再细想了。小胡子走向了崖国贤的三号车,从车里拎出了那两台海事卫星,转头对“牙子”说:“这种电话在伊拉克不能使用。必须封存。”

  说完,仔细看了看怀里的海事卫星,又问“牙子”:“你能帮我找一个包装的东西吗?”

  这真是要枪毙你还得自己买子弹!“牙子”无奈,苦笑着从车里找出了一卷透明宽胶带,眼睁睁看着小胡子将两台海事卫星五花大绑起来。做完这一切,小胡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刚要点上一支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四下里望了几眼,终于在地上发现了一根已辨不清颜色的塑料绳,拾起,一分为二,在缠得乱七八糟的海事卫星外面,死死地打了一个十字架死结,还留出一个供手拎的提环,然后拿在手里试了试分量,才亲自送回了三号车。

  看着海事卫星的遭遇,我心里又是苦笑又是庆幸。苦笑的是,小胡子拎着海事卫星的动作,实在像极了中国人串亲戚时手提点心盒的姿势。海事卫星虽然还在我们手里,但包装是不能打开的,否则,我们得到的警告是:出境时就会遇到麻烦!那么,未来的伊拉克之行我们靠什么把稿件和节目及时传回去呢?

  庆幸的是我还算明智。在上午出约旦边境前,就已经考备了一份昨晚写好的稿件,然后交给了我们在约旦请的中国导游小马,千叮咛万嘱咐,请他务必在晚上返回安曼时帮我发一份传真回北京。倒不是那时我就对这番遭遇已有先见之明,实在是考虑到未来我们面临的几百公里“死亡公路”旅行在时间上无法把握。我担心等到了巴格达后,会再次错过报社的发稿时间。感谢小马,这位年纪轻轻就已是家乡颇有名望的阿訇,已在约旦留学多年的西安小伙子帮忙发出的那份传真,使我在伊拉克滞留的最初几天没有耽误报社的工作。

   以后的过关经历更让我惊奇。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的检查竟然落在了我头上。

  需要说明的是,这次旅行,在我携带的设备中有两样东西曾使我产生过相依为命的感觉。一是铱星电话。因为长时间在乡村或沙漠中行路,没有有线电话,我们所经过的国家绝大多数与中国无线通讯没有联网,手机也使不上劲儿,所以这部由摩托罗拉公司在我行前赞助报社的铱星电话虽然通讯信号很不稳定,但仍是我平日里与后方联系的主要依赖。对这部昂贵的大砖头般的手机,我从不敢掉以轻心。平日总是把它放在我随身的双肩背包里,走到哪里就背到哪里。在旅馆休息时也总是将它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以免丢失。(在我们这次旅行结束后,我听到铱星公司即将倒闭,天上的铱星也要殒落的消息,有好长一段时间心里还不是滋味,此是后话了)就在伊拉克海关官员查封海事卫星时,我们就已经意识到,铱星电话恐怕也难以幸免了。大家站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如果海关没有查出,如果他们查出了却不认识,我们就坚决不承认这是一部可在全球范围内通话的电话。不管冒多大风险,我们都要争取保留下这三部铱星电话(凤凰的设备中也配备了两部同样的电话),否则我们跟后方的联系可能就会彻底中断。

  二是一直帮我完成各种稿件的手提电脑。不论是写作、处理数码相机里存储的照片,还是上网传输,都少不了这台电脑。由于手提电脑非常娇嫩,在本次行程的首站希腊我就已经用坏了一台。那是一段几乎不堪回首的焦躁日子,一切工作都陷入了混乱。幸亏报社理解,也幸亏凤凰帮忙,来约旦接替工作的凤凰卫视技术负责人谢迎千辛万苦又从北京给我带来一台报社提供的新电脑,才使我的工作重新步入正常。从此后,只要在车里,这台电脑就在我的腿上呆着,我害怕路上的颠簸使悲剧再次重演。

   查封完海事卫星的小胡子心满意足走了。没过几分钟,一个穿毛背心的人又走到了我坐的四号车旁。这个家伙居然赤脚,穿一双拖鞋!只见他打开四号车车门,伸手开始在里面摸来摸去……

  “坏了,”这是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要是装铱星电话的背包被摸出来……”我的眼睛死盯着“毛背心”在行李堆中游动的手,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

  好像专为吓唬人,“毛背心”车前车后探来探去,好半天,才用右手拎出一个黑色提包。

  “谢天谢地!”我心里一阵轻松。算我幸运,他拿出的是我的电脑包,而不是那个装铱星电话的双肩背。

  “毛背心”扭过头,用英语问我们:“这是谁的包?”

  已经不能不说话了。我走上前,做出一副很不解的样子,回答:“我的包。有什么问题吗?”

  “毛背心”看着我笑了笑,问:“里面装的什么?”

  “Computer!”为了避免祸从口出,我心里拿定主意,一个字也不多说。

  “这不可能。为什么这么小?”“毛背心”的眼帘跳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愚弄,“请跟我来一下。”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办公室。

  我也吓了一跳,难道连计算机也不能入境吗?脚下磨蹭着,还是跟他走到了旁边一个房间。

  “毛背心”找了一张桌子,将电脑包放下,然后拉开了包上的拉链。灰色的手提电脑很安静地在里面躺着,旁边是几根联接线,几张三寸软盘。

  “毛背心”倒也小心,将这些东西一样儿不拉拿了出来,整整齐齐码在桌上,反反复复看着,然后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你说这是Computer?”

  我搞不懂“毛背心”的真实用意了。难道他没见过手提电脑?我心里立即就将这个念头否定了,“怎么可能呢?毕竟他是一位海关官员,应当属于见多识广的人啊!那——这句话什么意思?”

  稍一停顿,我还是如实回答了:“是的,它真的是一台电脑。”我用手比着敲击键盘的姿式,并且尽量使看着他的眼光真诚柔和一些。

  “毛背心”打开了显示屏,找了半天,在旁边的开关键上按了一下。

  我心里又是一惊!这台电脑中储存着我在以色列拍的许多照片,会操作电脑的人是可以十分方便地调阅出来的。

  但是“毛背心”却没能打开电脑。原因是每次临出发前,我都会将电脑开关旁的开关锁向下推到锁住的位置,这也是怕路上不小心碰着开关使电脑意外开机的缘故。很明显,“毛背心”找到了印着“ON或OFF”的开关,却没能看懂开关锁。

  “你能把电脑打开吗?”“毛背心”又试了几下,抬头对我说。

  “不行,不能打开。”我心里急速转着念头。“要是被他看见以色列的照片,还不定出什么麻烦呢……怎么办?”突然,我心里一亮,笑着对他说:“真是很抱歉,它没电了,所以我现在无法把它打开。”向来不善于撒谎,说完这句话,我已是面红耳赤。

  “毛背心”似乎也晃然大悟。起身,拿着电脑的电线插头,就去试墙壁上的一个插座。

  真是谢天谢地呀!电线插头和墙上的插座不配套,根本插不进去!

  这回我真是有些幸灾乐祸了。“不能用的,你看,它们不一样。”我说:“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吗……”

  “毛背心”看着我,又看电脑,再摆弄那个插头,大约有两分钟,犹犹豫豫的,终于也无法可想,动手把那一堆东西重新塞进了电脑包,抬头对我说:“要真是一台电脑,你可以把它拿回去。”

  我心里泛起了一阵轻松,但顷刻间就又有点难过。如果不来一趟伊拉克,不亲身经历一番刚才的遭遇和盘问,我怎能想象得到,伊拉克的海关官员居然不认识手提电脑!这个国家经历了近十年的国际社会制裁,由此设想,他们的人民又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呢?

  晚上七点半左右,天色已经黑透。中东地区和我们已经习惯的时间不太一样,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左右,夜幕就开始降临,七八点钟就已像我们的深夜了。在经过大约八至九个小时的盘查后,我们终于被放行了。所有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尽管严厉,除了被查封的手机和海事卫星外,终究没有损失太多的东西。在约旦时我们就听说,中央电视台前次赴伊拉克采访时,有一大套设备就是在这个海关被查封的。不得已,他们又返回约旦,将这套设备暂存在中国驻约旦大使馆。据说一直到现在这些设备还在使馆里躺着,不知是真是假。尽管一日三惊,如此说来,我们应当还算幸运了。

  车队终于走上了那条著名的约旦至伊拉克高速公路。所有景色都已经隐在了低垂的夜幕中,流浪的骆驼应当也在某一处沙丘后安眠了。这条在两次沙漠战争中闻名世界的高速公路,早已得了一个可怕的名字——“死亡公路”。据说在这条公路上,已经有不止一国的大使因车祸丧生了。因为禁飞,民航不通,这条公路是伊拉克目前与国外联系的惟一通道。临离开约旦前,大使馆中还有人不停地嘱咐我们,要小心开车,不要出车祸;路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为公路旁时常有土匪出没,轻易不要停车……

  我已经困到极点,脑子中恍恍惚惚的。肺部开始隐隐作痛,身上也一阵阵发冷……朦胧间我知道,一场肺部感染引起的发烧恐怕真的难以避免了……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巴格达呢?住进宾馆,有口热水喝该有多好呀,还要找片药吃,不能病倒,路还长着呢……

  五辆车全都打开了刺眼的远光灯,荒天野地中,像一条条瞪大眼睛急切爬动着想近早回家的小虫子,一分钟也不敢耽搁。此时的公路已万分寂寞,几乎看不到什么来往的车辆……

  大约又行了将近三百公里,对讲机中传来大立有些嘶哑的声音:“前面是加油站,我们必须停车加油。据说这是这条公路上惟一一座加油站。”

  车队毫无声息地拐进了路旁的加油站中。司机们下车加油,其他人则出去找厕所。我实在没了力气,心里还在迷迷糊糊地犹豫着。突然,一阵说话声从车旁传了过来。我揉了一下眼睛,清醒了过来:“不行,必须去一趟厕所。后面的路不知道还要走几个小时,中间也不可能停车。万一……”

  跳下车,顺着同伴们的指点,我向加油站后面走去。刚刚绕过灯光,就有点后悔了,应该再拉一个人过来的,远处的厕所竟然隐藏在一片蒿草丛中,草有半人高,一条小土径弯弯曲曲连了过去。厕所里透出一丝灯光,还没有天上的星星亮。

  硬着头皮向厕所方向走去。这是一座类似于中国乡村常有的那种厕所,尽管不太干净,但尚能下得去脚。里外两间,外面是一个小过道,几乎没有灯光,里面才是方便的地方。

  同伴们都已经出去了,只剩下我一个。

  任务还没完成,突然听到外边过道上传来一个很高的男子的声音:“Money!Money!”

  我吓得一下子清醒了。声音近得像是一下子就能冲进来!刚才进来时根本就没看见人呀!要是有人我可能也不敢进来了。

  急忙收拾好自己,抬脚就跑了出来。就在过道门口,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见我出来,似乎想扯住我的衣襟,口中还在不停地用并不标准的英语大声叫着:“Money!Dollar!Pound!Dinar!”

  “天呢!这是劫道索钱的吗?”来不及细想,我就从小伙子身边错身而逃,慌不择路地跑进了蒿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灯光处跑去。

  小伙子在后面追了出来,好像要把我拉住。“Money!YourMoney!”尽管声音远了一些,但我还是毛骨耸然。平生最害怕的就是单独走夜路,更惶论后面还有“追兵”!我在蒿草丛中撒丫子跑着,紧张、害怕使我一边跑一边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在蒿草丛尽头,我一头扎在了一个人身上,撞得我趔趄了两步,这才稳住。抬头一看,站着三个人,是我的同伴!

  心终于落回肚子!天呢!他们可能看到我还没出来,所以站在暗影里等着我!

  沿着那条弯曲的小土径,小伙子追了上来。仍然“Money!Money!”的叫着。丽丽和星光看着我的狼狈样子,大笑了起来,“他是跟你要上厕所的钱!把你吓成这样!”

  我惊魂未定,用手揉着剧痛的胸部,喘息着问:“怎么办?给多少?”

  星光非常不满地抱怨:“还给钱!这厕所上得也太贵了!刚才也给我们搞了个突然袭击,进去还没人呢,突然就打地缝里蹦出来了。一人给了一美元,还要!”

  丽丽拉上我:“不给,看他怎么样!没去过这么贵的厕所,还吓人!”

  我定了定神,一阵恼恨涌上心头,怎么能这样呢?要钱也不是这样要法!

  小伙子走近我们,看到四人四双眼睛同时恼怒地瞪着他,大约也有些心虚,“Money!”他冲我伸出了手,但声音小多了。

  “已经给过了,怎么还要?为什么这么贵!”丽丽的英语比我好多了,一点也不客气地快速说着。

  小伙子似乎没听懂,仍然伸着手,不过这次将“Money”改成了“Dollar!”

  “NoDollar!”星光说。拉着我转头就走。

  小伙子好像也觉着了自己的理亏,不再追赶。

  “上帝!他们怎么这样要钱!”我仍没有从咳嗽中缓过来,跟着同伴们踉踉跄跄走着。

  “他们好像什么钱都要呀,”丽丽说,“美元、约旦镑、地那尔……倒是有意思。”

  “还有意思呢!我差一点儿魂儿都没了!”我怨恨地说。

  凌晨两点多钟,经过一座长长的大桥,我们终于赶到了巴格达。心里很清楚,刚才大桥下就是闻名世界的底格里斯河,人类文明最早的发祥地。河水发出清幽的光,静静地流淌着,车窗外,空气冰冷潮湿。旁边,青寒的灯光一闪即过。我打起精神,想看看这座夜幕中的城市,青灰色的灯光却使我身上一阵阵发冷。再留神,才发现这些灯光根本不是我们想像中的温暖的霓虹灯,而是在每一家屋檐下亮着的一盏日光灯。在寒冷的夜色里,这种发着萤光的灯管给人的感觉除去凄凉,竟还是凄凉。

  跌跌撞撞拖着行李走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一股混合的香料味就冲人扑了过来。房间里拥挤不堪,地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洞……绝望的情绪从心底里再次冒起,精神差一点儿就垮掉了。这是什么房间呀!

  据说在我们到达之前,中国驻伊拉克大使馆的外交官们就已经来这家旅馆察看过,还为旅行社为什么给我们安排这样的旅馆而奇怪!外交官们把旅馆的人找来,问这样的房间一天多少钱?旅馆的人支支吾吾,死活不肯说。很明显,我们的住宿费被这家旅馆和当地旅行社联手“黑”了。

  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拖进房间,也没洗一下,连找片药的力气也没有了,我一头扎在潮湿的床单上就再也不想起来。可能困过了头,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但总感到十分不安,怎么也睡不着。恍惚间突然想起,一定要把铱星电话收好,明天上午别被打扫卫生的服务员看到了!

  艰难地爬起身,到处找那个双肩背,却怎么也找不着了。突然又吓出一身冷汗,脑子清醒过来,穿着拖鞋就跑出了房间,到大堂中疯了似地寻找。

  没有……还是没有……

  从桌子上叫起趴着睡着了的服务员,急着用手比划着:“你看到一个黑色背包了吗?我有一个包找不着了……”

  服务员很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没看到……”话没说完,头又垂到了桌面。

  我又把大堂的每一个角落搜寻了一遍,没有,还是没有……怎么会呢?丢了吗?我们被人盯上了吗?铱星电话,那可是一个要命的玩艺呀!

  手心里已攒满了冷汗。我在大堂转悠着,脑子里急切地回忆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高烧再加上极度疲惫,意识里竟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刚才拖了多少件行李到的房间。只能想起,走到今天,也是为了方便,我已经将行李、书籍、设备大大小小分成了六个包,却怎么也想不起刚才拖了多少东西进的房间。

  “会不会是同伴们拿错了……”一个闪念,我又升起了一线希望。拔脚跑到了丽丽的房间,狠着心敲开了门。丽丽竟然还没睡!刚刚住进来,只有安排房间的丽丽有每个人的房间号。

  丽丽真善良啊!听我喘着气说完,急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打过去电话,把所有的同伴又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可是,还是没有!

  我绝望地呆在那里,看着丽丽,无法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丽丽突然拍了一下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快,去车里看看,你会不会忘了拿下来?”

  敲开欧阳少辉的房门,将阿辉从床上拎起,找出车钥匙,谁也没来得及再加件衣服,就冲进浓浓的夜色里。

  我们的车停在旅馆外面不远处的一个大铁门里,铁门上着锁。无奈,又返回酒店,叫醒服务员,要到了钥匙,这才打开铁门,跑了进去……

  打开车门,伸手摸着……手似乎碰到了一个东西,拿出,仔细一看,我的眼泪刷地流满了双颊。

  找到了,我那个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双肩背包。每天白天,它都在我的背后背着,晚上则在我的枕边躺着。里面还有我的数码相机和那本要命的护照……

  真魂终于回到了我的躯壳。将包紧紧抱在胸前,这才感到浑身的肌肉都在哆嗦,不停打着冷颤。脚下那双旅馆的大号拖鞋已将双脚磨得生疼,肺部剧烈的疼痛着,一团火好像已燃满了整个胸腔。

  月亮隐隐地爬在楼头,夜凉如水。

  抬起头,感激地看看丽丽和阿辉,双眼中泪水未干,终究没能看清。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又不愿被人听出哽咽,最后也没有开口……

  该回去了,真的挺不住了……怎么能选这样一个最缺衣少药的国家生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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