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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边红磨坊

http://www.sina.com.cn 2001/06/19 11:18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十六棵树

  若非女翻译推介,我绝不掏450法朗进去看歌舞。

  在巴黎,窃深感乃千年老树一棵,那大脑皮层里储存的信息,关于时尚、现代、前卫之类的简直是一穷二白。对红磨坊,我只想当然地将其与色情、颓废、放荡等字眼扯到一块,所以进去之前,真不理解女翻译的话:一点也不“那个”。

  红磨坊很好认,就在蒙马特高地脚下。灯红酒绿的酒巴中,它肩扛一个大风车,红着眼睛不停地转。门口人很多,男者西装革履,女者风姿无限。就我不懂规矩,压根儿没带西装到巴黎,只着了件“bossini”休闲衬衫,好在侍者只看看我,并未阻拦。

  一入剧场,老树好像立刻茅塞顿开,像进了个大魔瓶子,浑身活动起说不出的自在。从外面小小的门口,谁也想不到里面的空间这么大,能容1600人,座位呈扇形梯次布局,气派。座前桌上各有烛灯一盏,并配高脚杯、酒水等等,调制出一种春风徐来的味道。老树与众人咂酒轻谈,不消片刻,就惬意地痒痒,有一种枯枝欲抽新芽的状态。

  但好歹我还算守得住。虽然没见过世面,在热烈开场时却没大叫也没小呼,并且学着西装革履、风姿绰约的大多数,把两片树叶子很克制地拍了拍。灯光、布景、服饰、美女、俊男……层层叠叠,见所未见,精彩!

  不过我始终没有弄明白康康舞真正妙在何处。这种在酒桌上发展起来的热舞,据说是红磨坊的专利,无数名人大家凡夫俗子均以此佐酒,酒量大增,灵敏迸发,神龙活现,什么劳特累克之类的画家即是其中代表。但后来我向北舞的、广芭的讨教康康舞之奥妙,竟然人无所知。我看康康舞反正不像芭蕾,跳转到32圈才算高手。我欣赏的角度是美女们的投入,齐刷刷高踢着腿,变换着各种造型,那种激情、那股活力、那不可遏制的盎然,掀起一阵阵拔地横扫的龙卷风,将什么中式的沉闷抑郁、西式的无主颓废,齐刷刷一把把扯出来,扔出去,抛到天边的哪个鬼地方,再也无影无踪。

  老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了无牵挂的心情,没有历史背景过去未来清醒责任的快意,迷幻般的快意,又是真实强烈的快意。看看周围,众人与我同醉,掌声欢声号歌声,把剧场这只瓶子随意地翻转,人就是那瓶里的水,在快意的掌心翻转着鲜活的体验。“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宠辱皆忘”“魂魄俱空”……此类境界,我们苦修而不得,却于康康舞娘裙风中轻易实现了。怪哉!

  细想也不怪,中国文化素重内敛,忌外露,直抒胸臆往往遭当头棒喝,几千年来推崇的至高修为,莫过于超然脱俗,无为而无不为。现如今眼前这种露法,这种酒神般热烈的快乐,实在是古董的我难得一会。热烈其实也如悠闲,是人生一大乐事,是生活质量高低一标准,是生命驱动力之体现!呵呵,但愿我洋为中用,从此跨入现代的门槛,年青20岁,生猛300年!

  剧场里的节目不仅有歌舞,还有杂技、哑剧等等,无一点偷工减料,无一处做作拖沓,又是晃了树枝拍着树叶连叹称妙。最绝妙的是观众的登台演出,四个观众先是站成一排表演霹雳舞中的过电,然后开始中国式的“跳绳”(哑剧),两人空手作摇绳状分站两端,另二人侍机钻入起跳。钻绳者中有一个是黑头发黑眼睛,我想他不是中国人就是日本人,伏着身子,很专业地在圈外闪着身子,然后飞速入跳。摇绳的频率越来越快,他跳得越来越密,结果西装口袋里的名片、钱夹之类的自控不住,夺路而出,纷纷坠落。众鼓掌大笑,他还无比敬业,跳个不停,直到结束,才微笑挥手示意。

  待到这几个观众演员回坐剧场,一路上观众又如迎接英雄般鼓掌,感染得树连连向旁边的女翻译称“有魅力”。不过我是指那几个观众的魅力。原来就感觉外国人特善自我表现,在电视台的随机采访中往往谈吐自如,不像一些国人,躲着藏着,接受采访像小偷被公安提捕一样,今次再又确证了。后不禁与女翻译商讨之:为何?结论以一言以蔽之:自由。正如政治魅力之产生必有一个危机背景,艺术魅力之产生必有一个自由背景。

  全场唯一真正静下来时是无上装歌舞之出现。在千变万化、金碧辉煌的布景中,女演员裸上身,通体如汉白玉般次弟而出。微笑自然,舞姿大方,全情投入,毫无忸怩作态之感。其身材、肤色端的是极好,一如卢浮宫里的画与雕塑,纯洁,神秘,却丝毫没有引发任何邪念,真匪夷所思。我先是想:八成是感觉也惊呆了?继而恍悟,古希腊人对人体美的崇敬,终于确信,真的存在欣赏人体艺术的某种境界。

  演出进行一小时五十分钟,走出红磨坊时,巴黎的夜正热闹非凡,我突然深感这个城市真不简单。

  (后记:这两年,收集了一些关于红磨坊和巴黎的资料,知道红磨坊其实在法国人眼里,是一个艺术圣地,“那些为艺术而活着但又被逐出官方承认的艺术殿堂的人们,终于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当然,这里的艺术指的是非主流艺术。但非主流艺术在这里活着活着,很可能就变成了主流艺术,譬如印象派也与红磨坊有关。

  巴黎真是一个大度包容的城市,既有世界上最大的正剧剧场巴黎歌剧院,又有红磨坊,既有满城的古典主义建筑,又矗立着工业化的大铁塔,后现代味的蓬皮杜,甚至卢浮宫门口也立着玻璃金字塔。林则徐有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巴黎之为世界艺术中心,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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