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
终于要离开这恶心的城市了吧!被塞到耳朵里的噪声渐渐消失了,渴望的心灵让我抬起了久久低着的失落的脑袋。一条东西走向的单行铁道,铁轨两边儿依附着枯绿无力的杂草。铁道的一边是繁华的城市,另一边是僻静、并不富裕的村子。城里人管这条铁道叫"边界",穿梭于它时叫"过界DOUBLE_QUOTATION──村里人好象也这么说。我不明白他们干嘛这么叫,但我只明白我现在就是要像他们说的一样"过界",到村子里去。
走过边界,是一条与铁道方向相同,还算宽的河。这是条不怎么清冽的河,我没多理它,便沿着一座也就比水面高半米的水泥石板桥过了河。过河时有些害怕,因为桥没桥栏杆儿。
我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了那个院子。其实就在河边儿,离桥口儿非常近──这就是我的新窝儿。院子不大,一点儿也不大。院门外对着河,里儿对着茅房。一大、一小两间房挨着院东墙,墙后边儿是这院儿的主人家。屋里的摆设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有些吃饭用的、睡觉用的。值得一提的是灯泡──打开时发黄光的那种老式灯泡,100瓦,看着挺暖和。不象城里的发白光、蓝光的奇形怪状的节能灯,看着都觉得冷。我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儿,上了趟茅房,锁上门,关了灯,便睡了。我不知道我会睡到明天什么时候,中午或者下午?
不过对于我来说一切总是事与愿违的。村里的早晨一点儿也不安静,鸡鸣、狗吠、人干活儿的声,一个都不少而且越来越大。我的耳朵受不了了,就像一个行凶者在往被害者的嘴里灌着毒药。梦觉与现实交织在我的大脑里,一阵阵重复着我现实的痛苦。我终于没有撑住,还是被现实给叫醒了。起床后,我从发锈了的水龙头里接了点儿水,洗了洗,然后走出了院子,来到昨天就瞄好了的桥口边儿的小卖部。不,这村里人叫它小铺儿。我从铺里买了个棒棒糖,但是是苹果味儿的。无奈!那我也买了,因为它只有五毛钱,我的经济有限──
在我没有经济来源的这段时间里,我想用这棒棒糖,一种让我吃了就精神的东西来解决我的吃饭问题。当我临出铺门儿时,卖东西的突然疑惑地问我;"你┄┄城里来的?"我说了是就走了。真奇怪,他怎么会用怀疑地口气问我,难道我看上去不相城里的?莫名其妙!
拿着棒棒糖,沿着河边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没走几步就累了。于是在河边儿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蹲下来歇着。扫了扫让我没感觉的河,看了看对我的选择很重要的那条铁道,望了望让我发狠的从这儿看去有点儿模糊的城市。这村子和城市挨的这么近,我选择这儿是对还是错?无奈!┄┄我的肚子开始叫了。于是我举起手里攥着的苹果味的棒棒糖,心里打了会儿仗,才撕下了包装皮儿,顺手把皮掖进了兜里。
"棒棒糖,苹果味的?!"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微颤地声音。我扭过头,咦!旁边什么时候坐着个钓鱼的老头儿?他穿着一套发土腥味儿深蓝色的旧中山装,头上顶着个破草帽。他的脸朴实、慈祥,但很明显能看出那沧桑岁月的印迹。老头儿凝视着前方,但嘴角在微微上翘,他在微笑。
"您好!怎么您也知道这东西?"我恭敬,亲切的回答并向他问好。我一向是对于年纪大一点的人感到恭敬、亲切,对于和我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稍稍有点看不起,对于小孩则是尊重与恐惧,完全敬而远之。
"唉,在这村儿里过了一辈子了,对什么可都知道哩!就说这铁道吧,别看它像是费了,而且还是个单行道,可它每年都在11月左右运着煤从东向西走,然后再空着车从西走回来,中间儿有半个月的时间。┄┄孩子!爱吃这味的?唉,这东西少吃点儿,别再把牙弄坏喽!"
"┄┄我┄┄我不爱吃。"
"不爱吃?"
"┄┄我们班的同学差不多天天都举着个苹果吃,说什么吃苹果能增强人的记忆力,有利于学习。一天到晚就说学,烦!"我本来不想告儿他这些个,可又想: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在乎了!
"噢!哈哈┄┄"老头在笑,他是不是觉得我烦学习,是坏孩子?嘁!反正都过去了,这么一个陌生人,没关系。我边想边看了看老头和他的鱼杆。怪怪!这老头怎么老是东张西望,不看鱼杆?唉,无所谓,反正又跟我没关系。
"你不是这村人吧?"老头问。
"不是,我是对面城里的。"
"城里的┄┄噢,噢,城里┄┄城里来的┄┄"老头听我是城里的时,跟卖东西的表情一样恐惧、失落。他们为什么都这样,太莫名其妙,我觉得无聊。
"你不是一人来的?"
"我是,我托人在这儿找了个房,我还要在这儿住段儿时间。"我无聊,不想再说话,所以把觉得老头会问的事都一块儿说了出来。
"住!噢,是住呀!"老头这时才从刚才的恐慌中出来,显得平静了许多。可我不明白了,为什么我说"住"他就没事了,难道我住不住还跟他有关?
我疑惑着,疑惑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头儿,他从河里钓出过鱼了吗?边想边把那已经待命半天的苹果味的棒棒糖塞进了嘴里,突然有一种感觉,但不知道是什么。老头依然东张西望,就是不看看有鱼没有。而我还是蹲在那儿,扫扫、看看、望望。
就这样,我认识了这老头儿,时常没事在他钓鱼时跟他东侃四侃。老头儿给我的感觉很特别,不像我见过的别的老头。我问他贵姓,他说姓没,我说是梅花的梅,他笑了笑说就算是吧。
有一次,梅爷突然问我:"你一个人住这儿家里头不担心?!"┄┄唉,说到了我的伤心处。这个问题,我从到这儿的第一天就在想。我只留了一张写有"请不要担心我"的字条给父母就一走了之,家里头哪能不担心。也许他们已经在四处找我,也许他们已经住进了医院,也许他们已经┄┄我知道我这么做会伤害他们,但我希望他们能理解我。
我给梅爷念了一段我做的自我成长的总结,名叫《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从小读的书并不是别的孩子读过的书;
一个孩子,讨厌玩具、讨厌伙伴,但喜欢成人的"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个孩子,当别的孩子刚知道与父母狡辩时,他已决定服从;
一个孩子,当别的孩子刚看到"关心"时,他已明白"虚情假意";
一个孩子,当别的孩子刚知道"送礼之道"时,他已了解"贪污之理";
一个孩子,当别的孩子一心做个"三好学生"时,他已决定"精忠报国";
一个孩子,当别的孩子刚有做"班长"的念头时,他已想要做"国家主席";
一个孩子,当别的孩子都"名列前茅"时,他却"名落孙山";
一个孩子,当他的成熟来的太早时,便意味着失败也不再遥远。
一个孩子,不,不┄┄他是不是一个孩子?弱小的身躯,没有被"环境"污染过的小脸儿,他是一个孩子!
对,这就是我。我有着远大的抱负,我希望能像焦裕禄同志那样为人民服务。然而我的这些理想对于上帝、父母、老师、同学来说都是无聊的笑话,同学们还说我是幻想狂。这一切对我的定义,只因我的学习成绩一般,而这些理想转移到那些经过不择手段变好或是书呆子似的好学生们的头上时,上帝、父母、老师、同学就会另眼相待。不过我觉得那些好学生还没有这么崇高的理想,他们只考虑分数、名次、大学和在老师心中的位置。在这样的讽刺、鄙视的环境下,我终于忍无可忍。我爆发了我积蓄多年的怨气,喷浸在上帝、父母、老师、同学的鄙视我的人的头发上、眉毛上、眼睛里┄┄怨气塞住了他们的呼吸道,让他们喘不过气来。我呐喊:
"让那些在欢乐中发霉的人们迅速死亡,好让应该成长的孩子们能够成长!"
我视那些好学生为这样的"奴才":
给你饭吃
给你钱花
你要听话
人才国家的栋梁之才
它不是木材
它不是芹菜
它不是黄花菜
它它它它是个奴才
我视现世的上帝为这样的上帝:
上帝造出生物,我想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好意,而让人类有了智慧,那就绝对是一种恶意了┄┄一切都是荒诞的。如果谁还在追求意义的话,那真的不是一般的有病┄┄上帝真不是一般的坏┄┄
我把我的仇恨都告诉了梅爷,梅爷没有说话。我看了看他,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什么──好象是那条铁道。当我还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不说话时,他颤抖地开了口:"孩子儿,那┄┄你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哼,反正不会傻的去死。"这么沉闷的谈话,我想赶快改变。我问了一直想问觉得奇怪的问题:"梅爷,您每天都拿着鱼杆钓鱼,可您从来没钓上过一条,为什么?"话音刚落,只见梅爷用惊讶的眼神盯着我,没有说一句话。我感到奇怪,我重复的问着他,求他告诉我,可他依旧守口如瓶。我无奈,没有再追问。
┄┄四天了!梅爷上哪儿去了?是不是他也瞧不起我,不理我了。要不是住院了┄┄我攥着刚买了的苹果味的棒棒糖,走在河边乱猜着。忽然我的眼前┄┄我看到了好似熟悉的身影。我兴奋的跑过去:"梅爷┄┄"怪怪!怎么是个老太太。可她身上穿的衣服和鱼杆,那就是梅爷的呀!"梅爷呢?"我疑惑的喊着。只见老太太冲我微微一笑,沉着的对我说:"孩子,你梅爷经常提起你,我是你梅奶奶,梅爷爷有事不能来了,他呀,让我给你捎点话儿,其实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孩子啊,你知道这城里、村里的老百姓为啥都管河那边的铁道叫边界吗?"我迟疑的摇着头:"不知道,不过这名字是够恐怖的。""那是因为你们这城里有好多人都曾在这儿卧过轨,可这铁道自打建国后就很少有火车经过,那些城里人哪知道这小破事儿呀,所以呀这卧了半天也没有火车。唉,这想死的人是拦不住的,他们就过了铁道来到这河边跳河自杀。就因为这,城里人就给这儿"盖了个帽子"铁道的那边的世界是生,而铁道的这边是死。┄┄可害的其实并不是这铁道,而是这边的河。唉!从这也不知道找出多少尸体。我们这村子,因为染上这种事,城里的人也不再来这里发展了。"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也没加思考,继续问着梅爷爷为什么在这钓鱼。"唉,这老头子哪是在这儿钓鱼呀。他呀,这辈子都在这村儿里头,感情深呐!他想为村里做点啥能使村子发展发展,可一个老农民又没有文化,怎么干呀!结果他就天天在这河边盯着,还拿个破鱼杆做什么掩护,想起来就可乐!起初我也不明白,后来追着他问他才说。他能做的只有一件,就是不能再让城里人跳河自杀了,他要巡视,要是发现有人跳河就赶紧给救上来。他不想看到有人死了,不想再看到村子的僻静、贫穷。唉,可惜他去年得了场大病不能着凉,这救人的事儿也就完了。"我呆了,我无语,我┄┄"孩子,你梅爷说你是个勇敢的人,你不象城里别的人那么脆弱。所以,你可千万别泄气,你有那么高的理想是多么地可贵,难道这理想就被这学习给吓着了?孩子,你要勇敢的面对这困难,实现你的理想,咱就不信会比别人差!学习不好咱可以补上,可这人要没个好理想,没个无私奉献的心,那可是补不上的!你梅爷希望你能实现理想,他不想让你像他是的"有心无力",他还指望着你像焦裕禄那样为我们这村儿办点儿事呢!"此刻,我已泪流满面。"孩子,记住一定要孝顺父母,不要恨他们。父母可能不会理解你,但父母是最爱你的!"┄┄"那梅爷他┄┄" "唉,人终归是要走的!"说完梅奶的眼泪已经再也存不住泪了。泪水顺着这苍老的脸颊,沉静、安祥地流落下来,一滴一滴与这衣服、鱼杆融合。
当天下午,我去了梅爷的坟墓。在那儿我反思着一个死去的人留给我的话,反思着我的过去,思考着我的未来。我辞别了梅奶,打算回城。临走前去小铺买了个苹果味的棒棒糖。在回城前我才知道,梅爷姓的是没有的没,不是梅花的梅。中国有姓这姓的吗?!
我又一次走上了那没有桥栏儿的用水泥石板儿铺成的与水面仅有半米距离的桥,走过了那当初感到恐惧、疑惑的"边界",但现在我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恐惧、疑惑,而代替它们的是热爱和责任。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看这终有一天会清澈的河;会不再僻静、贫穷的村子。我把撕好的苹果味的棒棒糖送进了嘴里。突然我想起了第一次吃它的那种感觉,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这感觉,一种酸酸甜甜的,我喜欢上了苹果味。我继续向城里走。我会向我曾经冒犯的人道歉。繁华的声音,像美丽的音符跃入了我的耳朵!
纳撒尼尔?霍桑说过:
"在看似伤乱的世界中,我们每个人被规范地放在某一个位置。一旦脱离了这个位置,我们将被这个世界永远地遗弃。"
我没有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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