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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投稿:气球

http://www.sina.com.cn 2003/08/28 09:28  新浪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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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陈莺音

  我掏钱买一个双层的气球。“你介手冰冷嗳,衫穿太少。”卖气球的女人接过钱,笑
一笑。“嗯。”我也笑一笑,牵过气球转身离开。

  阿卡偕一个女伴在钟楼下面等,大老远见我便笑着叫起来:“你算早的,瞧这帮人多磨!”又介绍身边的怡云给我,我点点头:“原是认识的,一时间对不上人和名字。记得以前常问你要漫画书看。”伊与阿卡总是很要好。

  怡云的头发束得十分精致,驼色套裙配了粉色手袋,嫣然玉立。我正欲开口赞伊的装束有风致,思想思想却未张嘴。口上爱未免不如心中爱来得有味,怡云这样温良淑美的女子,一通乱赞反教人坏了感觉。

  “嗳,那不是凌姿么?凌姿凌姿!”阿卡忽然兴奋地冲什么人挥起手来。我顺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是凌姿,同两个男人一起正经八百地走着路。凌姿听见喊,扭头望见我们,优雅地抬一下手,扬扬嘴角走过来,无关痛痒地寒暄一番便撤退。许多日子不见,城堡公主愈发生出一种矜持的美来。

  阿卡神秘地拢过来,低声说道:“你可知道,那两个男的中有一个是她男朋友,我一时认不清是哪个,大约是穿褐的那个罢?”我心中只笑着暗想,凌姿如今与我母亲在一个单位做事,她的事情还用你告诉我。穿白的那个方是她男朋友。阿卡你知道的和想知道的未免太多,我只不告诉你。

  前几日阿卡欢欢喜喜跑来我家,一副乐滋滋的模样。问东问西,我只拿些暧昧言语搪塞过去。伊见时间不早要回家,又不满足,遂拉我改天去小美家坐一坐,诸姐妹叙叙旧。我心中反感,诸姐妹叙旧?叙什么旧?人落魄的当口,哪个上来帮过一把?躲都来不及。我若不是如今有个清华的冠冕在这里,谁要我陈莺音的面子?笑死。而若我推辞得来,又落个傲慢的恶名,总是不好。阿卡见我犹豫,说,好去一次罢,这样多年未聚了。我吱吱呀呀勉强应承她去,她心满意足地说那我们必定准时候你。

  候我?候我作甚?皇帝巡驾?我心里又笑死。

  伊真是叫人爱不能恨不能。一向觉着这女孩子有股坚韧不拔的劲头,方与之交好多年。伊高考屡屡战败,复读两次。母亲道,换你,你早哭下阵来。人家却一战再战,只为将来更好地生活。这样朋友,确有值得学习之处。我点头称是,心中也十分佩服的。只未曾想到,这坚韧不拔的劲头,如今竟然使到我身上,才知道其可怕。而可怕还未止于此,雏鸟翅一硬,渐渐变本加厉了。

  在钟楼下等了许久,等来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阿卡一一打了招呼,周旋各人之间,谈笑风生。接着众人沿北大街逆行而去。

  途中我牵的气球竟然砰砰被道边树杈挂爆,一刹时心中惊然。众人说这下可好,叫你好作天真,买了这样童心的玩具,都笑将起来。我陪着笑,手心冰冷。或者许多感情物事,确实是,不该这样童心,只应记得相见不如怀念。与其眼睁睁看见衰老与死亡的全过程,看见毁灭的样子,倒不如永远记得曾青春清纯的模样。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某一群女孩子,天真快乐,之后各奔东西,何必再强求重续天真?

  正这样想着,又听见阿卡兴奋地喊:“那不是翔么?”只见翔与琛一前一后骑了单车迎面而来。他们也是倒运,恰巧我们这帮女孩子是逆行,直直地就碰上了。这两人停都未停,随口打个招呼便继续。翔依旧是眼神暧昧的样子,总是会叫一些天真的女孩子心动。而他们也够可恶,口中与女生打招呼,眼睛望着别处,然后擦肩过。于是在女生中间落下个清寡的“美誉”。我大笑打趣道:“诸位美女,刚刚两个大帅哥过去,如何不拦下?”只是说笑,阿卡居然认真起来,引发关于翔与琛的题目,伊只想开发,又苦于了解不多,只求问我的知识。

  我暗暗埋怨自己这样嘴贱,只好拣些无关紧要的笑话讲几个,更多时候哼哈过去,我不要得罪了那两个家伙才是。事实上,翔在南京念书,我无千里眼顺风耳,哪里有他的八卦知道。琛虽与我同在北京,来往也有,而不见得这样就要无话不说。就算无所不知,也不会这样乱讲与不相干的闲人听,当谈资。

  终于走到小美家,众人各拣了沙发坐下。小美待客是殷勤的,拿了满满一桌的茶水点心,又握把刀切橙子。福州天气与饮食应是不错,伊皮肤比前几年见时白皙许多,气色也相当好。

  众人时而聊些往事,时而尴尬地盯一会电视。小美声音甜润,招呼姐妹们吃东西。又说起毕业后就业的事,小美只说福州的医院比厦门的好,云云。

  我便走神起来,想到自己这两年来懵懵懂懂,差点要前途尽茫茫。这个学期托贵人之福,居然最后关头憋了力气奋起直追,好歹门门考试顺利通过。父母万分喜悦,只盼我过一年半载能咸鱼翻身。拿到毕业证书,寻个好单位在大城市落脚下来,吃穿无忧,前途光明,他们好欢喜。最好留在北京,最差在福州。至于男友,或者缘分未到,放他去也罢。而我想起那个人说,很爱很爱,说时眼神温暖。我却要放他去了,是么。是。

  恍惚间似乎又见到阿卡夸张的表情,说莺音莺音你好快活!和男友甜甜蜜蜜。嗳……我还以为你与琛会拍拖。这样多年来他可是一直对你那样非比寻常地好的,是吧。不过幸好你们未在一起,否则珠子就惨了点,毕竟你是她那样好的朋友……

  阿卡,你太心直口快,我其实那样害怕你。

  所有人都看出来我的消瘦,只说这样反清秀了,好好好。不提其他话。而阿卡你看不到,只热心地一再地问我新男友的样貌人品。你问我,与男友的爱都是怎样说出口的。谁先说,怎样说的。而这样话题,教我怎样回答?

  以及琛,他对我好,我知道,我对他也是很好,却是局限在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的好。而珠子心中那朵开了许多年未有结果的花,她漾起笑面说已经不再在意。我却明白那始终是个伤疤,刻意探问起来,总是疼痛。若真是对珠子好,应该假装看不到。琛那样“大千世界多苦主,万里银河一孤星”的人,珠子注定要失望,却又怪不得任何人,琛,或者珠子。

  阿卡,我无法详详将各人的苦讲与你听,也不敢这样做。伤总是期待愈合的,疤总是期待忘却的,你怎样这样不明了。

  我们已经分散飞远,如翔那年在校友录上的留言。他说我们都如松了手的气球,散开,愈飞愈远……远。我只以为,“砰”一声便是结局。

  有一日在街上走,见到一红一蓝两只气球,戏剧性地挂在平行的两条电线上,风一吹,晃荡晃荡。第二日,两只都瘪下去,仍是晃荡晃荡。终究,是只能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即使有过相聚的热闹时光,归宿却不要相问。

  许多事情,在心上插一把刀,轻轻一转都痛不欲生,居然还是被别人拿出来欣赏把玩。感情,也是气球,脆弱的气球,虽然比肥皂泡生存得长久。连城这样小,可是世界这样大。人会疲倦的,心比身体衰老得快。阿卡,你是勇敢的女孩子,我这样爱你,却必须为了自己伤害你。我答应去爬山,然后找了借口逃避。

  反正,到头来,我们都是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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