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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远距离男人》(二十四)

http://www.sina.com.cn 2004/05/26 11:04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凯·巴尔托尔地

  野棕榈书店

  费康

  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自那时以来……

  我只等着这个!

  信下角这两个字。

  大卫!等着你用你的姓名,你的真实姓名签名。

  等着你摘下面具,放弃这个你用得挺舒服的借用名字。

  你以为用它可以愚弄我……

  我看过片子了,大卫。

  我在约瑟芬和洛朗家里看的。

  影片讲的是一个人势不可挡的飞黄腾达,这个人魅力十足,出类拔萃,而且傲慢无理,野心勃勃:他就是约纳当·希尔茨。

  我毫不费力就在此人身上认出了你,这个人想征服世界,决不后退,他用自己贪婪的双手迷惑、操纵、粉碎了生命,为了爱电影,为爱它,为了爱它的荣誉。

  我无须忍住眼泪——它已经挤不出来了。我不能再哭泣了,大卫。我在马科身上洒尽了泪水。

  如果说我还给你写信,那是因为这是我的最后一封信。

  读一读吧,读了再读吧,把这封信放在镜框里,放到你的壁炉上方,放在你那胜利者的奥斯卡奖旁边。

  “荣誉是幸福的光辉悲哀。”斯塔尔夫人[Madame Staёl(1766—1817):法国女作家,主要作品有小说《黛尔菲娜》、《柯丽娜》等。曾说过。你还记得吗?你曾对这句话发表过热烈的论述。你曾说她错了,你会两者兼得的:荣誉和幸福。电影给你带来荣誉(你会接过你父亲的旗帜),我们给你带来幸福,就像两只躺在你脚跟前、眼里满是深情的温顺的小狗。

  马科和我,我们张着嘴听你说着。

  我们相信你说的。我们同

  你一起幻想着。我们赞成你的梦想。它也是我们的梦想,因为属于你的一切也是属于我们的,不是吗?在我们三人生活在同一屋顶下的那个大单间里,你多次向我们说的正是这些。

  是的,我明白……是我首先找的你。我,一个野姑娘,竭尽全力地要你,是我在你床上睡了第一夜……

  你被惊呆了,惶惶不安起来,因为我年纪小(那年刚15岁),以至你不敢用手碰我。你和衣而睡。或许你根本没有睡,担心马科会听到,会突然发现我们。他躺在屋子尽头的一张褥垫上,你为我们在那里放了一张褥垫,为马科和我,白天又把它卷起来。

  是我战胜了你的害羞、你的克制、你的害怕……

  是我在学会爱的同时又教会了你爱。大卫,这一切我都知道。我不曾忘记。所发生的一切,我都愿意,甚至,我狂热地渴求过。我感到自豪,为我们相爱而自豪。在街上,我直视人们的目光。我像根火柴棍那样昂首阔步,炽烈的双眼烧着那些嚼舌的人。我为家里购物时选定了几家商店。那是“我们的”家。我父亲的那个家,我几乎已把它遗忘了,还有被埋葬的母亲……

  我从学校赶快回家,为了你,我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

  我想出了各种花招让你要我,还要我。我们的床是我的王国,我每天盼望着把你更紧地拖到那里。你还记得《老情妇》中的血盟吗?你记得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的肘部血管割开,让你尝我的血,为的是我们永远结合直至死亡吗?

  这不仅是一个女孩的把戏,大卫。我真的是那样想的。

  直至死亡……

  岁月在流逝,但我们不曾看见它流逝。幸福不留痕迹,那是一颗流星。幸福消逝了,它使生命充满光彩夺目的景象,这些景象飞驰而过,无法把它们留住。

  我们三人生活在我们的房间里。马科早已融在我们之中。他的生活,就是我们;他的愿望,就是我们;他的爱好,就是我们。他的心随着我们躯体的节拍、随着我们爱抚的节拍、随着我们气息和我们面对面的节拍而跳动。

  在店铺,我父亲烤着比萨饼,他虐待玛丽娅,就像以前虐待我们的母亲那样。傍晚,他算着一天的收益,打算增加新炉灶,挂起漂亮的霓虹灯招牌,设想着扩大店面,豪华装修。他把居室改成餐厅,摆放新增加的餐桌。他越来越把我推向你。他算完账,美滋滋地想像一番之后,就上楼睡在玛丽娅房里。她一天比一天发胖、柔软,就像一张不再呻吟的褥垫。

  我观察着这一切,决心永不去过问他的命运和我母亲。

  我全心支持着你的梦想,你的雄图大业。

  我把马科也拖进了这场疯狂的激情中。

  马科。他失去了母亲,他紧紧地抓住了我们。他虽然长我两岁,可我是他依靠的支柱。我是黑发,他是金发;我强健,他脆弱;我果断,他迟疑。母亲去世时,他对着她的嘴吹气,要使她苏醒。“别走呀,别走,”他说道。他又转过身来求我:“凯,想想法子,凯,求你了……”他的手指同她的手指交叉着,直到把她放入浅色的棺木中。他再也不曾看过父亲,再也没有同他说过话,再也没有接近过他。

  大卫,你成了他已不拥有的那个父亲。

  而你让他相信了这一点……

  你照着你的前程为他描绘了一幅未来景象。你给他注册了网球课、英语课、法式拳击课——这是世上最棒的体育运动,你说,这是绅士们的争斗运动,却又不会弄坏他们的长礼服。你教给他躲闪——格斗的舞蹈。你教他开车、在餐厅点菜、盯姑娘、在街上打口哨叫出租车。你给他买的裤子太大,以至他走路不像男的。

  他一切都模仿你。你给他描述灿烂的前景,他相信你。我对他说在你和我之间有他的空位,他相信我。

  我太相信这三合一的命运了,相信这支从桑梯耶-玛丽街20号那家不起眼儿的比萨饼屋出来的野生队伍……

  是的,我们会有荣誉和幸福的。

  三人共有。

  傍晚,我们观看你父亲的影片,你说“往前”、“退回来”,为了给我们讲解一个画面、一个细节和演员的手法。你告诉我们摄影机的位置、景深、蒙太奇的诀窍。你给我们买书,你教我们把书上的东西用形象来表现,你教会我们体会辞藻的美、故事的结构、细节的重要性……

  你教会了我们一切。

  我在生活中所了解的一切、所热爱的一切,都多亏了你,

  大卫。

  我是你塑造成的。

  可当你走了……

  我一无所能。

  我再不会像火柴棍那样笔挺、自豪地走路。我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

  我不会用蔑视的目光打量厚颜无耻者。

  我不知太阳从哪里升起,从哪里落下,我不知白天和黑夜、寒冷和风暴,不知面包和喝水。

  我已一无所知。

  你把一切都带走了。

  而最严重的,大卫,是马科。

  马科,你的出走夺走了他的生命。

  他死了,那天,我的哥哥。

  当船离岸远去,当你向我们做手势告别时,他死了。

  当他读到你给我们的留言时,他死了。

  “我走了。我爱你们俩。可我需要自由……需要独自一人。我不能再成为三人之一,我想一人,独自一人。”

  你留下了钱,许多钱,还留下一支红玫瑰送给我。你仍情不自禁地把我们的告别搬上舞台。你身不由己!当我们早先来到费康时,怀着美好的想法、幻想:我们会同你一起乘着你刚买的这艘漂亮的船动身……

  当我们俩被遗弃在这楼房卧室中……这情景是可怕的,大卫。

  马科转而向我抱怨。

  他先看了你的纸条——他是兄长——然后把纸条递给我,脸色阴沉可怕,咧着嘴,露出一丝凶恶的笑。

  他对我说:这是你的过错造成的,你没办法留住他。全怪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冲下楼梯。我在后面追他。我已不知在追谁。在追你?追他?我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那样奔跑……

  我在费康的街上跑了一夜。在酒吧、在木栈桥上、在堤岸上,四处张望。一看到光亮,我就推门进去,问道:您可看到一个奔跑的年轻人?

  别人看着我,好像我是个疯子。

  而我真的疯了。

  我在缆绳上待了一夜,紧抱着绳索,拉着它,让你回来,让他回来。夜里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窥视着船上的灯火。你会回来的,你会转身返回的,我们的爱太深、太美好了……

  白天,我还是在那堤岸边度过的。几个夜晚,几个白天,都一样。我不想挪动。我不能挪动。

  我已失去了一切。

  在狂风暴雨的夜里,我紧抱住缆绳桩,我的衣衫湿透了,贴在身上,我向大海发出挑战,要它把你送还给我。我不怕翻滚的巨浪,不怕抽打着我脸庞的浪花,不怕把我掀翻的旋风,不怕把我团团围住的茫茫黑夜。我就像那个“三球大娘”一样,可我在等着我的男人回来。我

  等着大海把他还给我。

  费康人从我身边路过而不看我一眼,我却听到他们在议论。这是谁?她病了?要把她送到医院去吗?一些男人走近,打量着我,冲着我的脸发出一股酒臭气,带着厌恶的神色走开了。我听到他们说,她醉倒了。

  一天夜里,我睡着了,忽然被一股热水浇醒了:一个男人朝躺在那里的我的脸上撒尿。我一直待在那里,身上黏糊糊的,死气沉沉。

  我什么也不知道……

  如死了一样。

  一天清早,约瑟芬把我捡了回去,她那时正打开饭馆大门,把桌子搬到外面。她笔挺端庄地坐在我身边,红棕色的头发,红棕色的前刘海儿,全神贯注的小黑眼睛。她开始同我说话。不该这样下去,你得起来,得洗洗脸,瞧,像个野人了,来,我给你做浓汤,给你准备一张热床……

  我听到了,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把我扶起来,把我背到她家里,她把我放在床上,我穿着衣服,身上脏兮兮的。洛朗来了,说:该请医生看看,她病了。

  约瑟芬说,她病了,可是医生无能为力,她得睡,得吃东西,然后再说。后来的几天,我勉强记得一点。约瑟芬用勺子喂我,像喂婴儿那样。她硬要我吃,要我起身,在室内走上几步,在她外出购物时,娜塔丽看着我。她得到吩咐,不能让我独自一人待着。那段时间,她在洛朗和约瑟芬家当帮工。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在他们那里待了多久。

  我不愿起身。我无法走近窗口。我极为害怕看到起航的船只。

  好像我只是吐出两个词:大卫、马科,好像我用哀求的神态看着约瑟芬。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她的黑眼睛闪烁着她的爱和她的深情,她温和又柔情地发出叹息声。她又说:“苦难,这美妙无比……当痛苦过去了,这美妙无比,因为学到了东西,懂得了东西,因为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可我讨厌她。她晃动着她红棕色的长发,把它撩起,挽在后面,俯下身来。她给我读一些故事书,她家乡的故事,从前的传说。可是,一出现“船”一词,她就换一本小说。

  正是约瑟芬教会我活着。约瑟芬、洛朗和娜塔丽。

  当我重新恢复体力之后,我同他们待在一起。我在餐馆里干活。我学会了支桌子、收款,把椅子放在桌上,然后洗刷地板。学会了买鱼,做炸土豆条,做巧克力点心,做诺曼底塔饼。

  我学会了生活,大卫。

  同你在一起时,我只从书上和电影上了解生活。

  我忙于每日的劳作——那些琐碎小事。该不该买这些淡菜,或是菜是不是沙子太多?怎样做蛾螺和虾?要是顾客心急或缺乏耐心时又怎样快速打开牡蛎?

  而正是这些生活中的琐事,把我又拉回到生活中来……

  一天,我动身去了巴黎——我有力气了。我想看望马科。

  他在一家电影制片厂里找

  到了一份工作,这亏了你的一位朋友。他有一间很大的办公室,一套华丽的西装,一辆漂亮的车,他对我说:“怎么样,我的妹妹?”但他的双眼并不看着我,他也不吻我,双臂也不紧抱着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请原谅,一会儿工夫。他拿起响着的电话。当晚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你太瘦了!瞧你的头发!这身衣衫!你得改变一下衣着!你看上去有多寒酸!你需要钱吗?他打开抽屉。我说不要,不需要。我说还能见面吗?可以再谈谈吗?

  这时,他第一次正眼看我,他说,谈什么?为什么要谈?这一切全结束了!别再想它了,这是过去的事了……好吧,这并不是一切,我有正事要干,你有电话吗?我们打电话吧!

  可是,马科……我说。

  已经不再有马科了,我叫马克·巴尔托尔地,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在此恭候。

  他起身,谈话中断了。他送我到门口,递给我一张他的名片。电话铃又响起……我回到街上,感到失落,像被打了闷棍似的。

  我去了一家咖啡馆。我在桌椅间碰碰撞撞,然后才坐下,我又把钱包倒翻在地,我低下头去捡滚在地上的钱币时又磕了脑袋。我那模样像个喝醉的人。店里的顾客都看着我。我身体十分不适。

  我不知去何处。

  于是,我又回到我父亲那里。

  他需要人手。他雇用了我当招待员。这正好,我过去学过……

  我父亲买回了你的那个单间,我就睡在那里,在他与玛丽娅的床旁边,用帘子隔着,免得让他们为难。

  一个傍晚,有一个顾客要我到他的企业去工作。那是一家广告公司,报酬丰厚。我便同意了。

  我离开了桑梯耶·玛丽街,租了房子。我拼命干活,挣了钱便买漂亮的鞋、昂贵的衣服、长袜和束腰吊袜带。晚上,我同一些男人一起外出,

  他们只谈他们自己的事,也都有漂亮的汽车。

  卡洛尔·龙巴尔,你还记得吗?“这些男人,都以为他们的车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想让您看看他们的车有多长、多挺、多暖……”

  有时,我在餐馆或夜总会碰见马科。他捏着我的脸,说:“好吗,妹妹?哪天晚上见个面,你气色好些了……再好不过了!我很为你高兴……”

  他身边总有一些吵吵嚷嚷的朋友,一些金发姑娘,穿着紧身连衣裙,裙子像是同她们身体缝合在一起似的。姑娘们大声笑嚷,露着胸脯、大腿及一切可以展示的肉体,但却不是完全赤裸。

  我父亲死了。店关张了,房子也卖了。玛丽娅拿着她那份遗产回了西西里。我们各自得了自己的那部分钱,各自走自己的路。马科想干自己的事业,用自己的翅膀飞翔,当一个独立制片人——独立的大制片人,把他的名字留在电影史中。他追求着梦想,同你的梦想十分相似。

  我十分自由,曾想回到费康去。

  同真正的人在一起。

  在约瑟芬和洛朗的饭馆旁,有一家商店要出让。我买了下来,开起了书店。

  我学会了这门手艺。因为这是一种手艺,大卫……

  我给自己营造了温暖的窝。

  再也没有你的消息,没有马科的消息。

  我又从零开始。

  我怀着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来往的人。我在书堆中自行排解。在我屋顶下的单间里,没有电视、电话,也无音乐。我拥有大海、书和船,我又敢重新看到船了。

  可是,我没有忘记你。

  你在我身心中,我知道。

  大卫和凯融为同一人。有时,我会说“我们”、“咱们”、“我们的那个”,我马上又改口……

  有时,我让一个简单而率直的男人接近我,抱紧我,同我睡觉,可是,我一概把他请走。

  他们不是你……

  我幻想着有朝一日你会走进我的书店,你会抓起我的手,把我带到随便什么地方。我会把一切全留下的,全留下。不回头。

  我无数次做着这梦。

  可是,我从不曾梦想过你会以约纳当·希尔茨的面目回来,你会对我说谎,你会伪装……大卫永不会做这些的。他会推开门说:我在这里,凯,我在这里等你,我回来找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因为,我……我不能活着——如果没有你。我知道这一点,我接受这一点。

  可你不再是大卫了。你是另一人。另一个我不再爱的人。

  我过去认识的大卫已死去。

  我为他哭泣。

  我在海里杀死了

  这个还在希望着的躯体……

  这个躯体需要你,它扭曲着,并无他人,为的是驯服它。

  只剩下海浪!海浪把我在沙石上摔打,把我翻转过来,把我卷起,把我抛弃,让我翻滚,差一点把我碾碎,又重新抓住我然后把我扔下,我不再喘息,已无意志可言,只有海浪……

  “性是一只毛茸茸的蜘蛛,一只狼蛛,它吞食一切;性是一个黑洞,陷进去的人再也不会从那里出来。”路易·布努艾尔[L.Buuel(1900—1983):西班牙电影导演,超现实主义电影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说过。

  我的躯体没有忘记你。

  这是最难的,大卫。我可以对你明言而无须脸红,因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还有,15天以前……

  我正在书店里,忽然听到嘈杂声,说有人自杀,在悬崖上。一名男子手拿着一瓶香槟酒登上悬崖,有一对漫步的夫妇与他擦肩而过,他在崖顶晃着落下……这正是马科。

  他甚至没来书店……

  在忧伤和虚无之间,他选择了虚无。血盟。直至死亡。

  咱们三人全都死了。

  你本可以签上大卫·罗伊勒,因为你对于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凯

1998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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