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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下)

http://www.sina.com.cn 2001/01/19 15:13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一足

  “我现在一动也不能动啦,过些日子,看能不能好点,如果老天爷有眼,我大难不死,就做根拐杖,去镇政府。”舅舅放下酒瓶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去那做什么?”我不解地问。

  “找政府啊,有困难找政府吗,我不能总是跟你们要钱花呀,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知道大家都是拖家带口,谁家的日子都挺艰难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政府能帮助你什么呢?”

  “他敢不管,无论是镇长还是书记,镇政府里所有的人见到我都像筛了糠似的,浑身哆嗦直打悚!”

  “那是为什么?你是孙悟空,长了三头六臂?”

  “用不着三头六臂,一个脑袋就足够啦,你听我说!”舅舅突然兴奋起来,抓过酒瓶子咽下一大口酒,继续说道:“那几年这日子算是没法混下去啦,你姥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揣着你姥爷留下的钱出门(改嫁)啦,你听没听说过?”

  “什么事?”

  “你姥姥出门(改嫁)啦,你不知道?(我摇摇头)七十多岁出门(改嫁)啦,嫁给一个小老头,那个臭老头子比她小,比她硬实,能伺候她,你姥姥她一辈子也没干过活,你姥爷活着让你姥爷伺候,你姥爷死了就出门(改嫁)啦,让别人伺候,还有像这样的老太婆,一辈子就知道自己享福,儿子、孙子饿死了她也不管,就当没瞅着。从她手里我是一分钱也抠不出来啦,怎么办呢!总不能等着饿死呀,有一天中午我一口气喝了一瓶白酒,然后拿起一把手电筒,借着酒劲冲进了镇政府办公楼!”

  “中午去镇政府拿手电筒做什么呀,道黑吗?”

  “你别插嘴,听我说完!”舅舅很不满意我打断他的话:“我进了走廊打开手电筒,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往里照,正在办公在人都楞住啦,不知道我在照什么,以为我疯啦。办公室主任莫名其妙地问我:老刘,这大白天的你照个啥呀?我没理他,还是照,一边照一边一本正经地说:咋这么黑呀,政府咋这么黑呀!办公室主任顿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悄悄溜进镇长办公室向镇长禀报。镇长大人一听嘿嘿笑起来,说我有幽默感,了解到我的困境后,他很同情我,我就说:镇长大人,你们这些党的好干部、人民的好公仆总不能看着我一个困难户饿死吧?你们天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地抹油嘴,剩下的残汤剩饭也够我填肚子的啦。我的要求不高,给碗粥喝就成。镇长很客气,他说:哎呀,冷静、冷静,老刘呀,你冷静点,看你说到哪去啦,照顾困难户是我们政府不可推卸的责任嘛,你这么大岁数啦,身体又不太硬朗,有些工作你干不了。我看这样吧,你给我们这座新落成的办公楼打更怎么样?行啊!第二天我就走马上任啦,白天打扫卫生,晚间便住在办公室里。这也挺好,总算有点收入啦,省得从这要点从那抠点,像个下三烂似的,让谁都瞧不起。我干得还挺安心,有一天晚上,都十一点多钟啦,我到走廊里巡视。咱们挣人家钱啦,也得负责任呢。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财会室有说话,声声音低低的,却叽叽喳喳的,像耗子盗洞似的。我轻手轻脚地循声而去,悄悄地趴在门后偷听,不听则已,一听把我气得五雷轰顶!你猜怎么回事?(我无声地摇摇头,不想中断他的话)原来呀,是土地局的几个头头,他们把镇里的一块土地卖给市里的一家开发公司。就是河东面那片地,多大的一块地呀,那是咱们镇上最好的耕地,庄稼长得多好哇,可是让他们给卖了。现在都盖上楼房啦,正张罗着往外卖呢。都是高档住宅,还有一排别墅呢,你来的时候看到没有?你应该看得的,大客车都得从那条路上过。这些房子谁买得起呀,一共也没卖出几套,剩下的都空着呢。卖出去的那几套都让当官的买去啦。咱老百姓那可别想,省得睡不着觉。这块地卖得相当便宜,这里面怎么回事谁不知道?秃脑袋虱子明摆着嘛,他们吃了回扣,这会正为分脏不均在屋里狗咬狗呢!我从门缝往里一瞧,好家伙,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纸,我想,那张纸上肯定写着开发公司给了他们多少回扣,于是,我冷不丁推开房门,冲进屋里,那几个当官的还没怎么明白过来,我已经把那张纸抓到手里,然后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要走。一个大个子一把拉住:我老刘,你要干啥?干啥,告你们去!那个人说:老刘,我们对你可不薄呀,照顾你在这里打更,你给的工资也不低,活你愿意干多少就干多少,谁也不说啥,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我说:少来这套,跟你们一比,我连个要饭的都不如,别以为你们照顾我啦!你们这些贪官慷国家之慨满足自己的私欲,贪污的脏款都要把兜胀破啦,还恬个脸说照顾我了。哪点是你们照顾的?给我开的工资是从你腰包里掏出来的?还不是党给的吗!即使是你们照顾的,这几个子在你们手里可以说是九牛一毛,跟你们比我连条狗都不如。我一个穷光蛋怕个啥呀,我的命不值钱,你们跟我可不一样,一旦漏了馅,这么多钱都得没收,还得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最后进班房反省个十年二十年的,弄不好脑袋兴许都保不住。至于我吗,党和政府还能奖励我呢。一个秃顶说了话:有事好商量嘛,都消消火,我们知道你这些年不太好。人嘛,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关公还走过麦城呢。谁都是三穷三富活到老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刘,今天这事让你赶上了,不好听的话咱谁也别说啦,天也这么晚啦,总是这么瞎嚷嚷有什么用哇,咱们干脆就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直说,我们哥几个就是头拱地也尽力帮你解决。我想,是时候啦,也温和下来。你不知道,开始必须得硬,把他们全都震住,不敢炸剌。然后嘛,就让他们出血,我说:你这还算说了句人话,你们得了这么多钱不能都一股脑地全揣自己腰包里呀,见一面分一半。可是我这个人不贪心,不想非得跟你们分一半,能吃碗饭就行。不是因为吃不上饭,我才不到这里打什么更呢,要是能吃上饭,我也不跟你们计较这些事。我不像你们那么喜欢钱,我有饭吃有酒喝就行,别的从来不多想,活一天算一天。既然这位老兄说了可以给我解决点困难,我就不客气啦,这也是生活所迫,没办法,我也得活呀,其实我早就活够,有什么意思?可是,我还有孩子呀,他们还没活够,我不为自己也得为他们活着。秃顶说:老刘哇,你就别绕圈子啦,有什么想法就实话实说吧,那个秃顶有点不耐烦了。我急啥呀,得让他们都坐不住啦那时候,你要什么他给你什么。我说:是呀,天是太晚啦,总这么吵来嚷去的容易让人知道,隔墙有耳嘛!我的想法嘛,我的想法不高,你们谁都知道,我没房子住,你们想办法给我盖一栋四不漏的房子。开始,他们说什么也不干,这个说:哎呀,那得多少钱呢?那个嚷: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哇!我就说:好了,好了,我什么也不要啦,免得你们心痛,这行了吧。他们在一边嘀咕了好半天,最后答应一人出一万给我盖房子。然后,他们就向我索要那张纸,我不给:房子问题解决啦,这很好,可是我的工作问题呢?他们又吵吵起来:哎呀,老刘,我的亲爹,我的活祖宗,你还有完没完呢?我们又不是人事局的,有什么权利给你解决工作问题呢?我说:我还不愿意上班呢,太绑身子,太不自由,我已经散漫惯了。我知道你们不是人事局的,可是你们是土地局的呀!你们有权利把那么一大块土地廉价卖啦,怎么就不能也给我一块,我不需要太大,能盖个门市房就行,我开个饭店,到时候欢迎你们光临,请客送礼的时候往我饭店里领,肥水不能外流嘛。我们一直呛呛到天亮,最后到底答应给我批一块地,就在耐火砖的院墙边靠近马路,我盖了一栋简易房,开了一家小饭馆。”

  “哈哈哈--,好哇,太好啦,这回你行啦,房子也有啦,买卖也干起来啦!”我暗暗地想,真是苍天有眼,不让穷人饿死。

  “好什么啊,哪行啊!”舅舅又吞下一口酒:“唉,我就这命啦,房子是盖好啦,可是给儿子娶媳妇没钱,再说这些年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干脆把房子卖了,给儿子娶了媳妇,剩下的还了债,这就算完事啦。饭店也不景气,都说我埋汰,没谁来吃饭,后来饭也让我卖了。几年功夫这点钱又花光啦!”

  “被逼无奈我还得找政府哇!”舅舅继续说:“我想来想去,挖空心思地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贪官污吏们出点血呢!我弄来个破锣,站在镇政府大门口使劲地敲,把政府里所有的头头都骂个遍,我在政府打更时知道他们的一些破鞋烂袜子事。我把他们如何大吃大喝、公款嫖娼、公费旅游、权钱交易、出纳员和书记搞破鞋全都抖落出来,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一圈外一圈,有的干脆爬到房顶上看,政府门前比市场还热闹。开始,他们不理睬我,我就天天去骂,像上班似的,一天也不拉。后来,他们偷偷地给县公安局打了电话,说我骂共产党,煸动群众,不利于安定团结。我有时酒喝多了点,嘴上便没有把门的,再加上有些过于气愤,确实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那天我正敲得起劲,从马路那边开来一辆警车,下来几个警察,二话不说连推带搡把我塞进警车拉到县拘留所,说我妨碍公务,治安处罚十五天,十天就十五天呗,瞎子掉井啦,哪都凉快。我在那里呆得挺好,犯人谁也不打我,第十四天的时候,看守让我回家,我说:不行,还差一天呢,要遵守法律,我不能回去!”

  “那你到底是第十五天回家的?”

  “对呀,必须到期才能回家!”舅舅滑稽地说:“回家后怎么办呢,没吃没喝的,找谁去呀!我一想,他妈的,还得找政府,这回我不闹了,再闹还得拘留,我这次采用和平方式!”

  “嘿嘿,什么和平方式?”

  “你听我说!”舅舅脸上再次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我从拘留所回家的路上,拣到一张报纸,是一个卖报的老太太不小心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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