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婕妤--怨歌行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5 14:5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绮翼
今夜的月亮是圆了。畏怯怯的在郁郁的殿宇间行走,莹白的,像冰破处银灿灿的一汪水,生怕宫殿飞檐的尖角勾破了它的宁静。而月光是疯狂的,直簌簌的拼命往地上泼,把一切都罩上一层清冷的惨白。
“婕妤,月亮出来了。”小宫女抛开玉色冰纹帘子,轻轻唤着窗前的班婕妤。她没有回头,颓然凄楚的:“由它去吧。”是的,由它去吧,由它们去吧,月光已透过了绮窗铺到案几上,昭阳宫的丝竹声已随着杂乱的风嘶嘶的穿过宫墙了。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是可以阻挡的。
昭阳宫的丝竹声是一条细又亮的丝,静悄悄的延伸着;伸长了,又缩短了;又伸长了,又缩短了--就这样柔滑阴郁,也许还有恐怖的往前移,却不停止,不停止,无休无止……
班婕妤知道,自己会在这丝面前慢慢的低下去,低下去,枯萎,化成尘泥--来不及化成尘泥了,这丝若再近些,再近些……像蛇一样凉浸浸的缠上光洁修长的颈脖,只绕上一圈,轻轻一扯--她倒噤了口气,手不由得攀上颈脖狠狠一抓--没有,没有……
“成帝,泥怎不干脆杀了我。”她暗自寻思着,颈上刺刺的痛--怨谁呢?能怨谁呢?怨成帝么?男人不都是一样。英雄般的策马昂首狂奔在前,不回头,不后悔,也从不在乎马后拖了多少个纤弱的女人残碎的灵魂。何况他是成帝,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主宰着雷与电与世上的一切。这些道理,她入宫前便是懂的,她知道入宫以后自己的命:在重重的灰红的宫墙之内,在早晚潇潇的雨打残荷声中,在反复拨弹的琴弦声中,命运也就这般反复辗转,辗转,直至转不动了,停止了,死去了……
女人终是喜欢幻想,她以为至少有枚柔嫩的心可以被自己左右。她做了各种准备让自己心如止水,冷若冰山。寒天里,人冻得木木的,倒也罢了,一生还可以为继。若有一点点的微温,才让人冷得痛了心,说不定会给活活痛死。然而成帝来了,颠风一般。他容不得她思考,容不得她准备,他只许她跟着旋转,旋转至蛮荒得太古,半开化得人类,狂暴的狩猎和爱情。他要她成为他的一颗星子,冠上他的名字,衬托他的光华……他是太阳,耀眼炙热,充满了火般的光彩;他是雪山上的鸿鹄,庞大的在空中掠过,呼啸着,天地也为之惊叹;翅膀的阴影掠过她,给她片刻温暖,又将她抛在冰川之中。流离的,凝固的。永远的。
进宫的初夜,成帝狠狠扳过她的脸问她:“你哭什么?不许哭!我不要眼泪。”她只能把眼泪拭干。他是不会懂的。他也不要懂。他管不了那么多,他不愿给自己增添烦恼,他只要快乐,征服的快乐,占有的快乐,无穷无尽的快乐……他有这个资格。而她,却连心都不属于自己了。
她笑了,哑然、沉闷的笑了,月亮已隐,天空变成浓蓝色,渐渐的纯净了。笙歌已歇,游丝消失了。成帝今天放过了她,但明天呢?后天呢?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他逼疯,死去。
四周死寂如同默哀,为谁?为婕妤,还是为成帝今夜拥着的那个长袖善舞即将碎裂的魂灵?
“婕妤,夜很深了,请安歇吧。”小宫女怯怯的。
宫女是不会懂的,她的心是没人懂的。或者,今日的一切,只能怨她自己吧,所有的诗书都告诉弃妇要怨自己,可她偏又不知道该怨自己什么。她又什么错?什么是错?爱人是错,思想是错,存在或泯灭都是错--可这些,又算什么错!
许许多多的思想,许许多多的爱与怨与恨闹哄哄的织在一起,庞大的蛛网,一张张的扑过来,让她喘不过气,苍穹在旋转,像炎夏里的太阳,白花花的亮得人发噎。成帝眉目间得桀骜和笑,成帝柔软却残酷的手……“你哭什么?你哭什么?不许哭”她能哭么?她早已不敢了,这幽幽宫墙内没有眼泪,成帝不喜欢眼泪!只有四处游荡哭诉无处倾诉的魂魄和早已流成河的猩红的冰冷幽雅的血!
“孟婆,你可在阳间?若在,再为我饮些孟婆汤吧。”班婕妤颤抖着,瑟瑟的叫道:“磨墨!”
夜快尽了,东方已渐渐露出些惨淡的白色,稀薄的,是冬天自己呵出的一口暖气,灯火要瘦尽了,微微的跳动着,怕冷似的。
在这世上,多的是被弃置的生命,被弃置的心。
婕妤想着,微笑起来。眼神却越发荒凉起来。
--某日,看了《怨歌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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