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四季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5 17:02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硬盘101
童话书、布娃娃、手枪,如此种种,时至今日让我听起来还生吃嫉妒之心。要知道,这些东西,在我童年的时候连听都没听说过。
一个莽荒的山顶山,居住着一族人,说是一族,其实也就我家和伯父家。伯父没有孩子,娘告诉过我,伯母是地主的女儿,本来有一儿子,很小就被整死了。怎么整死的,我不知道。这些事,多年来我都不记得了,历史都记不住的我还记着做什么呢?伯父没有孩子,我的童年没有玩伴。现在想来,没有玩伴的小孩肯定会有些怪僻。爹娘下地干活去了以后,我就坐在自己家的门墩上,门墩是木头的,四四方方,上面有着横七竖八的刀痕,因为我爹总是要垫着门墩砍个门栓啊锄把之类的东西。坐在门墩上,眼前就是伯父家的“拖延”--接着厢房的低矮小屋,多用来堆放杂物或者用作猪牛圈,随便用砖头石块砌成,上面盖着茅草。这个茅草屋顶占去了我童年大块大块的记忆。
冬天,我坐在门墩上。雪花飘下来,落在眼前的屋顶上。茅草屋顶的边沿用杉树皮压着,树皮干透了,焦黑的,有树皮的地方雪花容易堆积,很快就变白了,屋顶的中心一带积雪要慢些,起初总能看见土黄的茅草,慢慢地,茅草被遮盖了,整个屋顶上银白的一大片,平平整整,怎么也看不出那下面会是茅草树皮,雪后天晴,整个屋顶真像是一面镜子,晃人的眼呢。冬天也许有不下雪的时候,只是我没记住。离开故乡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么大那么好看的雪了。
春天到了,爹会在门框上方钉上一个木头架,卡住一片瓦,等待燕子回来垒巢。当我坐在门墩上的时候,那片瓦就在头顶。小燕子飞来飞去,衔来一颗颗湿润的泥土,沿着瓦片的边沿一圈一圈垒放起来,小燕子垒巢的时候非常有趣,当它把小嘴中的泥丸放稳之后,会用嘴壳死死地按几下,它的小脑袋拨浪鼓似的晃个不停,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春天真的来了,茅屋上的积雪开始融化。融化的雪水在夜里会结成冰柱,长长短短挂在屋檐上像岩洞中的石笋,晶莹透明的。白天,雪水一滴一滴从石笋尖上落下来,料峭春风吹得飘来荡去,阳光照射着,长长的一排,是我眼里最美的五彩珠帘。
夏天,我坐在门墩上。眼前的屋檐上、树皮上结满了青苔,不知什么时候屋顶的茅草里长出了青草,这边一棵,那边一棵,屋顶的中心还是一大簇呢。许多鸟儿从屋顶上飞来飞去,有时它们会停下来,有时它们会唱歌。那种金黄色的小鸟,我不知道名字,据说是被人夺走了相公的弱女子变成的,时常有一两只轻轻落在屋顶上,歪着脑袋看我一会儿,然后尖着嗓子叫道:“我~~~恨~~你”,第一个字拖得很长,成心要引起人注意似的,第二字在我的家乡念阳平,鸟儿叫的时候半拍阳平过后转为悠长的阴平,格外悲切,最后一个字却嘎然而止,颇有气结不能言的意味。多年来,我时时会想起那种鸟,不知是否依然在悲泣。其实,家乡四季都是有鸟儿歌唱的,比如春末的斑鸠,一声声“豌豆苞谷”,催促着爹娘赶快下地耕种,我一个小孩子,没有去留意就是了。
秋天里,爹娘抢日子忙着收葵花掰苞谷,还是在叹息庄稼烂在田里了,那一定是下雨的时候多。下雨天,爹娘不用下地,我就不会坐门墩了。那时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对着雨幕大声喊:“大雨来啦~~”,这个“雨”字,我用乡音念起来和“姨”字是一样的。我娘很喜欢她在邻村的姐姐,每次听见我一喊,都要跑出来迎接我的“大姨”。娘的脾气很温和,知道我是捣蛋后,也从不责备我,她总是用手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娘又让你给骗了。”然后再去做她手头的活计,而我就会无比快乐。我很得意,瞧我总能骗过我娘;有时我还对娘不满,心想:你都上当多少次了,怎么还是会上当呢?转眼自己就快有小孩子了,我终于明白,那是娘在陪着孩子玩耍,在那么简陋的小木屋里,让我也拥有快乐的时光。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离故乡一天比一天远,所置身的城市一个比一个繁荣,但我却始终记着我的童年,没有丧失自己的质朴和善良,即使所受到的诱惑一次比一次迷人。虽然生活中有苦楚、艰辛、委屈,但也没有在重压下沉沦,从泥泞中走过来,还有什么可以使自己失望和气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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