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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雪莲之高山湖水

http://www.sina.com.cn 2001/02/13 11:33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栗色长发

  “......

  两年后,一片湛蓝的天空下,我觅到了雪莲。

  珠穆郎玛的风扑啦啦鼓奏我的裙衫。

  眩目的白一层层绽开于眩目的白。不待它盛开,

  我哭了。它没有我想象的美丽。

  悲声催动一阵雪崩。

  阳光借我的泪雾在雪莲上横一波彩虹。

  我笑了。盛开的它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丽。

  ......”

  “讲讲你的爱情。”“关于爱情,我只善于倾听。”“那讲一讲你为什么只习惯倾听。”“为什么......”

  倾听的时候,我知道那一切都曾经发生在我的心里。我安慰每一个诉说的灵魂,用他们最需要的了解,给他们最大的痛苦和幸福的权力。可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许这一切真的需要改变。

  第一篇

  高山上的湖水

  日子是这么平静,静如山尖平湖,静得你猜不到

  它何时会一落千丈,如瀑布般粉身碎骨。而当坠

  入深潭的瀑布又重归于完整,平静的水面之下却

  依然潜藏着难以觉察的激流...

  爱情,好象每一天都在贴近,又好象每一天都在远离,就象我十三岁以前的生命。

  十三岁的时候,我被诊断为心力衰竭,只能等死了。爸妈把中、西医、偏方都试遍了,仍不甘心看着我飘浮在沙发上,起身拿一杯水都要挣扎得面无血色,带我去了气功门诊。一个星期下来,我可以自己坐车去看病了。

  那天,我下了公共汽车没走两步就不得不颓然地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耐心地等待那些顷刻间就从我的指尖、发梢、皮肤毛孔飞走、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气力再回到我身上。

  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态,曾经从家到学校五分钟的路,我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到,坐在人家门口,把淌到嘴角的一滴泪舔食了,想着仅仅是活着就这么困难,决定不再去上学了,又用了半个小时一步一挨回到家里。

  坐在台阶上,我想起了我死掉的小鸡。它病了,它不吃东西,它虚弱得站都站不住,最后躺在那里死去。我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虽然几年来死神的手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额头,我却深信我不会象那只小鸡一样简单地死去。而我也不会自杀,因为信仰让我相信那么做什么用也没有。但如果是这样地活着,我的父母不是太可怜了吗?难道要他们每天眼睁睁地看着我挣扎?

  眼睛望着就在马路斜对面,却走不过去的医院,不知不觉,我又淌下了两行泪。我的泪也象我一样没有一丝气力,一点点在脸上爬。茫然间没有注意到视线里——夏日的阳光下,跨在摩托车上的男孩儿已向我走来。

  他蹲在我眼前,盯着我看了半天,我依旧茫然地望着医院——穿透他的脸,我没有力气调整焦距。不知他是否把我当作盲人了,伸过手来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你生病了?不舒服?要去医院?”

  ......

  好半天,我终于攒足了气力,说:“四层,气功门诊。”

  他一把抱起我,冲过马路进了医院。我第一次那么快就上了四楼。之前爸带我来,要背我,我非要自己爬,爸就每上半层楼站住等我半天。第一次来,四层楼,我用了一个小时。

  在我家门口,他说:“气功师不是说要想病好还得自己练吗?明天早上五点半我来接你,去公园找他。”说完没有等我的回答,绝尘而去。

  那个年代骑摩托的人很少,这么小年纪不上学骑着摩托四处转的人更少。。。我什么也没有问过他,那时起,我可以不在乎周遭的目光了。我没说,爸妈也就什么都没问,他们只晓得自从门口开始有摩托车的声音,他们的女儿就从死亡线上活过来了。

  过了很多天,我知道了他叫辉;又过了很多天,我知道了他十八岁。

  我打完坐睁开眼,就看到辉双手拄着膝盖满头大汗地喘气:“今天一百米跑了不到十二秒。”整整一个夏天的早晨都是晴朗的,阳光定时在那一刻弥漫。

  当我可以自己骑自行车去练功了,就很少见到辉了。

  秋渐渐地凉了,我的身体却壮实了起来,我又开始上学。有时候会有一个月见不到他,放学的路上听到摩托车在身后放慢速度的声音,我也不回头,等他的车开到我的前面,看他在后视镜里和我微笑着对望一眼,猛地加速冲出去,开心很多天。

  飘雪的冬天,在街头相遇,一起去了隆福寺的小礼品店。十多年前,能见到别致的贺卡的商店就那么几家。拥挤的柜台前,我问:“你不挑几张吗?”辉摇了摇头,仍旧很有兴致地帮我选。

  我懂得他的孤独,正如健康的他不会象其他的人那样不理解我的虚弱。我们彼此只有爱护,没有嫉妒。

  第二天放学,辉第一次在校门口等我,什么也没说,我上了他的车。

  辉的小窝里一个上下铺,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一个画架子,一堆画具和一幅画了一半的油画——一个牧羊女在暮色中祈祷,后来我知道了那是临摹米勒的《晚钟》。

  写字台上干干净净的,只放着一块可爱的生日蛋糕。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过生日。他笑:“小傻瓜,是给你过生日。”

  看着辉把窗帘拉上,点蜡烛。我的思维也随着他手里跳动的火苗一闪。头天在礼品店里,有个妈妈带着孩子买八音盒,小孩儿跟着叮咚的乐曲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认真的妈妈纠正他:“现在应该这样唱了:‘Happy new year to you, Happy new year to you,祝你新年快乐——祝你新年快乐...”我曾听着八音盒单纯的声音,望着橱窗外飞舞的雪花,轻轻地自言自语:“好想过生日啊。”

  火焰摇曳于雪孩子的头顶,雪孩子不停地唱着八音盒唱过的那支曲子。我只是哭,蛋糕含在嘴里咽不下去。

  我只是哭,哭到天黑,他带我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来我接着哭。没有悲伤,只是眼泪停不住。直哭到半夜,和他挤在下铺沉沉睡去。

  直睡到中午,饿醒了,眼睛肿得睁不开,照镜子,象电影里的朝鲜人,他在床上呵呵地笑。

  蜡烛居然还在唱,我一边吃蛋糕,一边拿起来左看右看,不知道机关在哪里,问他:“我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蜡烛呢,哪儿买的?”却见他变了脸色,沉沉地说:“从家拿的。国外带回来的。”半天才又笑出来。

  辉从没提过他的家庭。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离开家自己住,家里有市场上很难见到的精致的蛋糕和蜡烛。可我什么也没问过他,就象他从来也不问我什么。当我们相对,这些那些的就都成了生活以外的东西,一切好象他在马路上捡到我的那一刻一样简单。

  又是很久不见辉的踪影。早晨,一出院门,脚前一丛蓝紫色的小花,插在刷洗得晶莹透亮的玻璃罐头瓶里。“二月兰?!”我脱口叫到,没有回音,五点半,晨雾还未散尽的胡同里空无一人。在景山公园的核桃树下,辉曾指着一种草告诉过我:“它叫二月兰,春天的时候,会开一种蓝紫色的小花,很美。”

  把花拿回院子里,不想爸妈见到,登着梯子放到了厨房顶上。练功回来悄悄地带去学校,趁着没人,放在教室的窗台上。

  日子安安静静地转眼又到了冬天。我已经是初三的学生,少了身体的负担,功课比游戏还轻松。

  认识了峰子,和辉一起的男孩儿,好活泼的性格。见不到辉的时候,偶尔也会从他那里得到些辉打架受伤的讯息。那个新年他们两个又为我过了一次生日,刚下过雪,三个人去公园坐“疯狂老鼠”。我清晰地记得我们是雪后的第一批客人,空中的钢轨还是洁白的几弯弧线。

  我从未向他们提起,我的生日是在春天,在二月兰盛开的季节。我贪婪地想永远地拥有这个冬天的生日,这个辉送给我的生日。

  日子就是这么静,静如山尖平湖,静得你想不到它何时会一落千丈,如瀑布般粉身碎骨。

  辉就那么离开了。寒假,当峰子哭着告诉我,他被他们堵在桥头如何如何,我说你不要说了:“辉不想我知道的,我永远也不去听。”我的耳朵当真关闭了,几个小时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也没最后去见一眼辉,我不想见辉被摧残的模样,也不想见到辉从不提起的父母。

  我也没有哭。

  我去了一趟辉的小屋,睁大眼深深呼吸屋子里飘散的淡淡的松节油。

  坠入深潭的瀑布重又归于完整。春天又来了。我知道门口不会再有二月兰在清晨绽开,摩托车经过身旁时后视镜里也不会再有默契的目光。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他做过什么,可以让他在另外的世界不至于忘了我。

  我每天独自在教室坐到暮霭沉沉,直到有一天,美术老师怀抱着石膏像,带了个高三女生敲开教室的门:“美术教室正在刷墙,先让她在这儿画一会儿。她过两天就要考试了。”

  “老师,我也想画。”

  两个小时后,美术老师拿着我的画大声埋怨:“早让你参加美术班嘛,唉!美术高中这两天就报名了,过一个月就考试了!可惜,可惜!”

  “老师,您帮我报名吧,我要试一试。”

  以后的日子,周遭所有的人——除了美术老师——都变成了大炮,每天对我轮番轰炸。我只有一句话:“除了画画,我什么也不想干。”

  那张让老师惊叹的第一张石膏像素描《海盗》保存至今,在给高考美术辅导班上课时每每被我当作范画。我还不知道广告色就是水粉色,就去参加了少年宫的比赛,画了我生平第一张色彩写生,获得了一等奖。一个月后的考试并没有那么顺利,分数比较低。但中考后,我以接近满分的文化课成绩被录取。而我为自己的执拗所付出的代价就是立了军令状,从此自立。父母早已忘了我垂死时他们宽容的心情。

  那以后的五年,我过着如深潭般充实而一成不变的生活:

  早上去公园练功,打坐站桩、拳脚兵刃内外兼修,先后被两个久不收徒的老掌门收作关门弟子。辈分高的以前叫做师父的人要反过来叫我师叔。

  在学校的第一个期末,专业老师问我家人是不是都是搞艺术的,我所有的专业成绩都是年级最高分。没有同学相信我只是上课时才画画。

  每天放学四处找地方打工,在那个大学生都不时兴打工的年代,我一个高中女孩儿居然运气颇佳,没断了口粮还能供得起自己画画。好在到了高三那年,满大街的广告公司已如雨后春笋。但我还是把中央美院的报名表撕碎了丢进垃圾桶,选了个便宜的大学。那会儿,我已经开始自己画油画,知道会有多大的开销。每年五千的学费对我来说是个大负担,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不想再向家里伸手。

  每年寒暑假,我都不等正式放假就急急地离开北京,直到开学才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到底要找些什么,常常是随便在地图上找个喜欢的地名就闯了去。所过之处和司机、农牧渔民、猎人、商贩、驮队、马帮、土匪、走私犯等各色人物打交道,不懂得什么叫害怕。每次快回到北京了,心中倒慌慌的。

  我的行囊里除了换洗的衣服,只有一些卫生纸,一把牙刷,一支打火机,一根长绳、一些纸笔。防身的武器有时带,有时不带。鞋底平插一枚手术刀片,不露痕迹,以备万一。钱包里通常就只有一百元钱,不够路上再想办法。

  五年间,只有高三毕业的暑假我是在给广告公司设计灯箱、给剧场画舞台布景、给剧组做化妆助理、给幼儿园画壁画中度过,为了大学的学费哪都没去。但刚开学不久我就发誓再也不这么打工了——蓦然回首,发现自己拼命挣钱的时候象是上了瘾。钱永远也挣不够,我讨厌自己这样子,趁着还清醒,我告诉自己只要有饭吃,就永远不要剥夺自己的假期。

  深潭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潜藏着不可知的激流。

  最后一次独行改变了我看似平静的生活。

  我醉了。

  曾经在新年和系里的四个男生斗酒。他们买了一箱啤酒吓唬我,我从身后拎出四瓶衡水老白干,再加上班里过年买的一瓶中国红,五个人平分了,他们四个轮流去厕所吐,最后横七竖八地倒在模特台上,只剩我这个最想醉的人没醉。给他们一个个地盖上大衣,然后一个人点着火锅,一边涮羊肉,一边跟着陈百强唱《一生何求》,我在画室里为自己过了一回冬天的生日。

  然而,在青海湖边荒蛮的哈尔盖,我第一次喝醉了。醉得太突然,醉得毫无思想准备。

  几盅酒下肚就睁不开眼了。我听见了自己的哭号:“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快乐的活着,孤单的活着,替你活着?!为什么你可以死去,我却不能!!”我听到自己反反复复地重复着相同的意思,无法控制。我不知道哭的那部分是自己,还是听的那部分是自己。伤痛之余只觉得很奇怪——五年来,我从来不哭的呀。

  第二天早上,隐隐地感觉到有什么长期霸占着我灵魂的东西离去了,永远地去了,不再回来了。

  (高中时期,班里传看着一套日本漫画《圣斗士》,我注意到那个来自于比地狱更可怕的死亡皇后岛的一辉,性情和我的辉好象。我一连干啃了一个多月的烙饼,终于拥有了一整套。夜深人静的时候,戴着耳机,借着小手电筒的微光一遍遍地看。耳机里回响的是齐秦的《一面湖水》

  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

  那么说,我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你心尖的一面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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