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药(十)
http://www.sina.com.cn 2001/02/13 15:53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希贤大官人(何佩泓〕
“刚取下来的你那个膝关节小卞正在整理上面的筋肉,回头冲洗干净泡在防腐液里,有兴趣你可以来看看。”我被抬回屋,主任对我说.“手术没问题,可能会发两天低烧,不要紧,吸收热,小姜会照顾你。热退了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哎,我说主任,您能不能把泡我膝盖的那瓶子放一我看不见的地儿。”“觉得你有时候挺好奇的-不想看就算了吧。”
主任一出门,我的声音马上虚弱了,“小姜,我刚才怎么了,我没脑震荡吧?”
“你离脑震荡也不远了,就差一棍子,想试试吗?”
“没有就好,我怎么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呀?你帮我看看,没事吧。”
“你挺好,还是一全和人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主任不是让你留下关心我的吗?怎么变得这么快。我的左腿怎么没有知觉呀,是不是凉了?你帮我摸摸。”
“甭摸,我坐这就看得见,脚趾头还动呢。”
“那就好。你看我又不能动,这几天看来得有劳你了,除了帮我喂水喂饭,怕是也免不了端屎端尿了。”说完我自己绷不住先笑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呀。”她也乐,“不就做了个手术吗,至于娇气成这样,有了功了似的。”
“我是个卧床不起的病人,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好好看护我早日康复才是你的本分。”
“我又有那种感觉了,在手术台上和在这儿,你就跟不是一个人似的,刚缓上点儿来就耍嘴皮子。”
“当然不是同一个人啦,刚才我关节那亮着呢.不服你试试!我也觉得你不是刚给我讲故事那人了。”她不理我,翻我摊在桌上的杂志。“哎,小姜,你帮我订今儿晚饭吧,我得吃肘棒,补补。”
不知道做手术真的伤元气还是我在手术台上太紧张了,要不就是发烧闹的。接下来的两三天我一直昏昏然似醒似睡。我并没有主动叫姜聪来服侍我,感觉里她常给我测体温,但又不能肯定是否确有其事,恍惚中,我偶尔被换药时撕裂什么织物的声音惊着。我的饮食不太好,没什么食欲。当然方便的问题还是自己亲自解决的,当我拄着单拐挪动脚步时,看见左膝缠了纱布,并不疼。有心摸摸摁摁,又怕劲使大了造成不良后果。我好了以后主任就出去开会讲学了。关节很好,我觉得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卞耀宗和姜聪一如既往地忙。小卞一天到晚行色匆匆,真有个干事业的样儿,让我时时感慨人和人真是有天渊之别,看看我自己,自愧不如。为了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在事业的光辉大道上快步向前的,我有时候到姜聪办公室去转转看看。她就放下手里的活计(病历或者培养皿之类),安静地听我说。我想不露痕迹地问她手头做的是什么项目,她总是避而不答。在一屋子医疗器械和来苏水味当中我和她的谈话往往流于空泛言之无物,是什么妨碍了我的发挥呢?四白落地的我却总感到压抑,有一种被什么东西虎视眈眈地逼视的局促。
我之所以不敢打扰卞大夫是觉得在他偶尔笑咪咪的外表之下包藏着让我琢磨不透的祸心。没想到他倒主动找上了我,要给我加道菜-实验室的一只狗死了。我吃过之后竟有喝了二两的良好感觉,飘飘地恍忽迷离,就问他是不是烹制的时候料酒搁多了。他就笑了,说那只狗是在试验一种新的止痛药时意外死亡的,他忘了告诉厨子多洗几遍,并向我致歉。现在绿色和平组织的教义甚嚣尘上,香肉已不易得,本想给我尝个鲜儿的,谁想好心差点办了坏事儿。我忙说不妨,这种感觉挺好的,挺舒适,以后有死狗尽管送将来。他小心翼翼地嘱咐我别让主任知道,我大度地说怎么会呢。他没像往常那样匆匆离去,还干巴巴地坐在我对面讪讪地一脸谄笑。我说你放一万个心吧,我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一盘菜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说还想求你件事,也请万勿对主任提及。我说什么事你说来一听,我让它和狗肉一块儿烂肚子里,不往外说。
小卞的一位至亲,前两个月从梯子上掉下来了。一开始还没事,后来就浑身疼,被诊断患了一种叫“神经性传导障碍症”的极为鲜见的病。现在已经发展到身体的任何部位稍一受压就疼得受不了,连衣服穿在身上的一点摩擦都无法忍受,已赤身在家中的浴缸里泡了近五十天了。用了各种止痛麻醉剂均无效果,而麻药的副作用日甚一日,呕吐、昏迷、惊厥等等不一而足。光疼是不会死人的,但人的耐受力和与看起来毫无指望的煎熬的不屈抗衡的精神头儿是有限的,他担心他的这位至亲这位从小就很疼爱他的长辈会因不堪折磨而轻生。他们家是个讲究亲情的大家族,就出了他这么一个从医的,大伙都在看着他,想到病人的惨状他也每每痛彻心肺夜不能寐,说着他还不失时机地红了眼眶。
“我能帮你什么忙呢,劝劝他,你这位长辈,还是你们这个家族?”我也想不出什么有实际效用的好法子,爱莫能助。”
他说我的好意他心领了,并会转告他们整个家族。其实目前他想到了一种尚可一试的治疗方法,但鉴于患者目前这个状况如果没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不敢给他施治。我问是什么方案。他说简而言之就是烧断传导痛感的神经,阻遏疼痛的蔓延,同时疏通传导神经使之复原。我因为肉醉未醒,加上进尔贝实验室以来首次有大夫低声下气地求我,自我感觉一好就答应他了。--由我披挂上阵,进行这次秘密试验。
那是一次极不体面的经历,我实实在在地屁滚尿流了一番。尽管我知道科学有“给个支点就能撬起地球”的力量,而我跟地球相比充其量不过是个蛋-傻蛋-但还是有颜面扫地之憾。好在小卞鬼鬼祟祟密不示人现场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被姜聪看见,我真是不好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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