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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之诱惑

http://www.sina.com.cn 2001/05/28 18:0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玻璃倒影

  傍晚。

  我在城市寂静的角落里受到了一株莲花的诱惑。

  那时候,半空的小虫正飞成一团,似若有若无的烟雾忽东忽西。我挥一挥手,它们从我头顶消失开去。

  夕阳的最后几缕幔帐正在小小一方水面上沉淀出涟滟的金红色余辉,混合着浮萍柔嫩的绿晕轻轻晃动。它就在那里,在这些晃动的色彩中延伸出来,我此刻眼中的唯一最美,我看着它,我的月白色的花中君子。

  那些尚未全然绽开的花瓣,矜持的演绎着无声的艳丽,点破水面上荡漾的一切暧昧色彩,夕阳的光辉于是瞬间失去了魔力,只甘心做它那单纯白色的陪衬。

  就在我视线恍惚的刹那,忽而花瓣尖端挑出一缕金丝。这是夕阳于它的最后爱抚吧,我想着,油然生出欣慰的笑,随后是一股淡淡的哀愁从心底袅袅升腾。我没有光线那般的权利,又如何才能去触动这英挺勃发的生命。那是自然之手才可以触碰,是同类之间才可以进行的接触啊,即使我的心中再充满爱怜,我的手臂再温柔,又如何跨越这一泓池水、一阵清风、一轮夕阳和这一层薄薄的空气所造成的距离呢。那些有形的和无形的阻碍,有谁能明白?

  那些看不见的障碍,那些世间最美好的阻隔,要不是因为这个,又怎么会有欣赏与被欣赏、又怎么会产生美的吸引和怜惜的爱呢。

  轻轻一晃之间,那一层金辉的勾边,抚摸着它紧实的线条。错落有致的花瓣开始跟着晚风活泼起来,我的莲花君子在池中欢快起来了,水波在它下面跳跃开去,把唯剩的金光也推散了。

  它忽而把脸庞转向了我。它看着我,沉吟的看着我。我的心脏于是猛然一阵紧缩,不由自主的瞬间摒住了呼吸。谁能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诱惑而无动于衷?我不敢继续凭栏,也不敢再去看它,只好悄悄的后退,坐下来,将头靠在椅背上,把我的视线转向天空。那天空的颜色正慢慢深沉起来,原本投射出宝石蓝的光泽正渐渐向深蓝色过渡。一块在白天透明的镜子就要被夜晚的魔力变成一张柔软的天鹅绒毯了。

  西边天空开始点燃了第一颗星星。在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线上,这孤独闪耀着的灵魂开始平分出两个世界。我知道,不久天空将会挂满璀璨的钻石,可是我对头顶即将上演的壮观景色心不在焉,因为,在我视线余光之中,始终晃动着一株月白色莲花的影子。

  那影子在渐渐浓重的暮色里越发的洁白起来,耀眼起来。它还是那样注视着我,随风偶尔颔首。此刻,它开始渐渐脱去了白日里的娇柔和羞怯。在这个魔法控制的夏日傍晚,它明明已经化身为一个最致命的情人,化身为完美之中的完美。有谁说过莲花是雌性的吗?哦~我想它恰恰是个男子才对。

  它站在那里,在不远处,以毫不躲避的视线凝视着水边的我。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可却一点点攫取着我的心。间或的笑了,它,终于漫不经心的背过身子。就在此时,我听见了夜莺的一声尖鸣。躲在叶子后的这一声呻吟,终于还是没有抑制住。莫非它也始终受着这种诱惑么。

  我顷刻间便同那只夜莺一起动摇了。

  赤了足,我抑制不住轻轻涉水去寻,可是我知道我走不到,永远也走不到它的旁边。那是怎样一段莫名而消魂的距离啊。

  它矗立在水里,我也是。我们之间荡漾着层层波光。我停止在那里,遥望着它,但是我的精魂却已经走到了它的近旁。

  我俯下头,轻柔的,爱怜的,以它紧绷而又光滑的花瓣摩擦我的脸颊,于是我嗅着它的勃勃生气了——那冷冷的一缕来自灵魂深处的清香,此刻却火热沸腾起来。于是,它再也抑制不住地把它那从不为人所知的浓烈的给予了我,它缠绵并且盘旋起来拥抱了我。

  那个时刻,我幽幽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缓缓的,我不觉伸手到清凉的水中探寻它坚实挺拔的躯干。它的瘦而紧实的茎,连同上面的每一个茎节和突起都在我的手指间轻颤起来。在绵绵的水面下,我同一株莲花就这样做着浅浅的,同时也是最深入的接触。

  我的手顺着它的躯体轻轻抚摸,手指在它那些柔弱的关节上不断流连着、摸索着。我知道只要轻轻一折,那花朵就将归我所有。那一刻,我是在怎样的兴奋与压抑之中控制着自己的冲动啊。我闭上眼睛,吸气,努力控制着这个散发着清香的欲念变得越来越真实。我的手指甚至已经紧紧抓住了它的躯干。可,最终,我还是放松了,代替以轻柔爱怜的游弋,爱抚着我的花中君子。

  远远的,它也在感受着我的意念,于是它不再沉着,而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它微微晃动着,扰乱了晚风的步伐,惊动了从旁掠过的蜻蜓,它面向我,等待着,迎接着,甚至就连那月白色的花瓣,此时此刻都泛出了微微的绯红。我的心在跳。我就那么站在我浅浅的水里。

  而我月白色的花中君子也在同时莫名的颤动着。它就那么站在它深深的水里。

  我命令我的心慢慢地恢复平静,因为我想体会自己在这漫长过程中的幽柔和挣扎。原来,那也是享受的一部分么?

  睁开眼,我又见到它温和亲切的笑厣。它依旧在那里,依旧隐含着那稍带冷谈的热情,而没有丝毫的减退。

  夜色于瞬间降临。于是我和我的莲花,我们的欲望便同时朦胧了。

  因为努力试图恢复清醒,使得我略感疲惫。恍惚间,我的意念终于脱离了它的躯干和花朵。

  轻轻退回岸边的我,心空空的依靠着夜风。忽然才发现,原来在它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些隐隐的红色花蕾已经顶破水面。等到明天,这些美丽的红莲就可以同它一起绽放了。一想到此,我便感万分愉悦,安静的笑起来了。

  但是明晚,我将不会再来。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最美的一朵。我相信这一晚深受的诱惑并非能来自任何一个其他的生灵。那深不可测的灵感,那上天赐予的、奇妙的、不可言说的、与一朵花之间的意念相通。

  重新落座长椅之上,我抬起头,听见了寂静的夏夜之歌,那是天籁之音正在星辉闪耀的苍穹唱和。

  那一夜,我就那样一直陪伴着——池中的一朵莲花。

  直到最后,我看见夜的精灵来临,它温柔地张开双翼,缓慢而彻底的覆盖了那一抹月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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