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唇之吻
http://www.sina.com.cn 2000/11/10 11:43 新浪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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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您--胜过世上的一切。”1926年5月9日,茨维塔耶娃在写给里尔克的第一封信中向对方倾诉了炽热的爱情。在女诗人的心目中,里尔克是“诗的化身”,“一种力”,“一种最罕见的物”。
51岁的里尔克随即被女诗人信中喷发的才情所折服,在5月10日致女诗人的信中,他回应道:“我接受了你,玛丽娜,以全部的心灵,以那因你、因你的出现而震憾的全部意识。”
在现代诗歌史上,1926年是不平常的一年。在这一年里,里尔克完成了生平最重要的作品--《杜依诺哀歌》和组诗《献给俄耳甫斯的十四行诗》,诗歌的旷野上因此拱起了两座难以逾越的山峰;而这一年,是以这位大诗人的逝世(12月29日)作为结束的--不过,本文要探讨的不是诗歌,而是茨维塔耶娃对里尔克的爱。
茨维塔耶娃1926年喷发的爱像火山岩浆,大胆而任性,她希望里尔克允许她在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举目向他,像“仰望一座护卫着她的大山”--“仰望”是一个恰当的隐喻,它喻示了茨维塔耶娃爱的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崇高,一种遥远的、非实在的纯粹--这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之爱。
茨维塔耶娃写给里尔克的一封最热烈奔放的情书莫过于8月2日这一天了,女诗人的情书像优美动人的诗篇:“莱纳,我想去见你……我想和你睡觉——入睡,睡着……单纯的睡觉。再也没有别的了。不,还有,把头枕在你的左肩上,一只手搂着你的右肩……还有:要倾听你的心脏的跳动。还要——亲吻那心脏。”——亲吻心脏?这显然没有现实的可能。这里的“吻”不是普通的吻,它不表示接触,不表示肉欲,它是无“唇”之“吻”,是纯粹的“吻”,是理想中的“吻”,是形而上的“吻”,它来源于女诗人的内心激情,目的地不是对方的肉体,而是对方的灵魂深处。8月22日,女诗人在信中再次表达了这样的思想:“我不活在自己的唇上,吻了我的人将失去我。”
茨维塔耶娃爱的是一个作为诗人的里尔克,而不是一个作为人的里尔克。作为人的里尔克,他指的是那个隐居在瑞士并出版着自己著作的51岁的奥地利男人,他为人们所爱并且属于许多人;作为诗人的里尔克则指的是精神的里尔克,他是诗的化身,是大自然的一个神奇现象,是诗从中诞生的物,甚至就是诗本身--他是一个难以超越的诗歌大师,要超越他,意味着要超越诗歌本身。女诗人茨维塔耶娃不理解“自在的肉体”,不承认肉体“有任何的权利”,因此,她不理解作为人的里尔克,她爱的是作为诗人的里尔克,诗歌是他们之间的唯一纽带。她的爱情靠例外、特殊、超脱而生存,它活在语言里,活在诗歌里,死在爱的行动中。
“我从不看男人们,我对他们视而不见。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有嗅觉。我不喜欢性。”在7月10日写给里尔克的信中,女诗人这样说。但是现实中的茨维塔耶娃不是这样的,她是一个34岁的妇女,嫁了人,带着两个孩子,家务活从白天干到晚上,多年来过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流亡生活。
1929年8月,茨维塔耶娃和里尔克都开始考虑两人春天见面的事情--他们竟然从未谋面--但是此时的里尔克已经病入膏肓,茨维塔耶娃也穷困潦倒,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会面被无限期地拖延。9月6日,重病中的里尔克给女诗人发出了最后一封信,信是以这样的哀叹结束的:“春天?这对我来说太久远了。快些吧!快些!”--他们终于没能等到见面。1926年年终,里尔克逝世了。茨维塔耶娃闻讯后非常悲痛,她给里尔克写了一封发自肺腑的悼亡信,信中说:“你先我而去……你预订了--不是一个房间,不是一幢楼,而是整个风景。我吻你的唇?鬓角?额头?亲爱的,当然是吻你的双唇,实在地,像吻一个活人。”
同样,这个吻是永远抵达不了里尔克那里的。
1939年,茨维塔耶娃和儿子一起回到了祖国。很快她就失去了写诗的自由。
1941年,俄罗斯这位最伟大的女诗人在困境中上吊自杀。她坟墓的确切位置至今无人知晓。但是她对里尔克的爱和她的诗歌一起挣扎着活了下来。(19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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