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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关

http://www.sina.com.cn 2000/11/16 16:20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林莺

  “妈妈,长大以后,我要变成一只小鸟,飞到天上去,看云。”

  那就变成小鸟吧。那就飞上天去看云吧。

  直到现在,你也不敢捅穿那个美丽的花太阳。多菱多彩的花太阳就那样在那小人儿的目光里,梦境里,膨胀着,旋转着,闪亮着。你知道,飞机就是在类似这样的花太阳里诞生的,谁说它不能再诞生出披着红披风的小鸟式的超人呢?你自然还知道,早就长大了的你至今还不能变成小鸟,不能飞上天去看云。有个叫什么庄子的,还汪洋辟阖仪态万方不容争辩地论证过,只有翼若垂天之云的大鹏方有资格扶摇而上,直去万里。可怜博深如庄子,也不曾预测到今天小小原子核的威力,又怎么能体察这凝集了人之初的遐想与母爱的花太阳的能量呢,又怎么能妄断人就一定不会变鸟呢!

  “我爬上来了!对吧?妈妈。”

  “对,宝贝。”

  站在居庸关的最高处,儿子兴奋得笑之喊之舞之蹈之,那美丽的花太阳又在他的的瞳孔里一闪一烁。花太阳,这遐想的精灵,正托着他的心,在雄峻的居庸关上空,旋转,膨胀,飞翔,歌唱。所有气喘吁吁的人都盯着他,疲劳一扫而光。天空因他而放亮,居庸关因他而从历史的缅思中苏醒过来,顿然神清气爽,昂首挺胸。他没有历史,只有未来;没有痛苦,只有欢乐。这是你达不到的高度,庄子达不到的高度,也是居庸关达不到的高度。

  你的心在谷底,即使站在高高的居庸关顶上也在谷底。你只会或仰视或回望居庸关的挺拔陡峭雄伟,只会顶礼膜拜前人用石头一寸寸垒起的奇迹。杂树满坡,翠绿满坡,生命不止。不闻号角,但见人龙。有人在上,有人在下。后面的人还在一个劲地爬。爬上来有什么用呢?如果你的心在谷底,爬得再高还在谷底。

  你忽然觉得,人生真是滑稽可笑:七,八岁的小人儿能立于心之高地,任意放飞多菱多彩的花太阳,让每一缕遐思空洞成轻灵,虚幻成绝美,又表现得象这居庸关一样实在,自然;而你,攀过华山爬过八达岭如今又登上了居庸关的你,冲击过一次又一次的人生关隘,长大了,成熟了,实在了,心却时时跌落谷底,有时竟触到了地狱的边缘。

  从小城镇到大都市,从平阳之地到黄土高原;从打工姐到白领丽人,从学生到学者,你不断地拓展着生存环境,不断地冲击着人生高点,你以为你真正建造了你的居庸关,你以为你真正站在了人生高地。岂料在你以挑战极限的决心与毅力登上这高高的居庸关后,面对青山,面对身后的蜿蜒,心底却一派荒芜,这荒芜再经由了儿子眼里美丽的花太阳的折射,竟然统统化为了虚幻,甚至荒诞。原来在这个物欲昌盛的外部世界里,你早已经纯乎钝化为垒墙的一块石头,冰冷,僵硬。你不过是一叶颠簸于波峰浪谷之间的疲惫之舟。你不过是实现你一个个目的的工具。你不过是你自己的工具。居庸关可以不朽,花太阳可以不朽,你呢?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就在此刻,你忽然理解了鲁迅“中间物”意识的真切涵义,忽然理会了做为一个人的无奈与悲哀。于是悠忽间,你竟也完成了一次与伟人灵魂的对接。就在这瞬间的对接中,你的思想,你的心灵,你彻头彻尾的整个儿,都在徐徐升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你问候了但丁,歌德,招呼了康德,黑格尔,越过老庄的肩膀,立于珠峰之上,抚摸地球;游于天地之间,唱和宇宙心音……

  心灵的高度,才是真正的高度。

  雄峻的居庸关可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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