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悲
http://www.sina.com.cn 2000/10/24 12:51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石城大侠
人生无常,世事多变。但在一个儿童的眼里,情况正好相反。
小时侯以为外公是世上最伟大的人,和他在一起,感到安全亲切。其实外公不过是个木匠,并且已经老了。
外公、外婆并几个舅舅住得离城市不远。我从小被寄养在那儿,一直到七岁。他们说的一些事,我以为就发生那所房子附近。其实外公一生颇多变故,光是房子就造了四次。
第一次房子被日本人烧了,外公原地又造了起来。第二次,房子被五四年大水冲了,外公再次白手起家。第三次是人祸,刮共产风,好好的房子拆了,全村挪到一起,结果一场大火,所有的房子烧成了白地。第四次是帮我母亲盖房子。
外公虽然是个木匠,心灵手巧,可那是怎样一个年代啊?物质极度匮乏,几根房梁,就不知费了外公多少心思。
大概就是由于这种经历,外公晚年非常喜欢栽树。有一年清明,我陪外公赶集,外公买了很多树苗,而我只对那些吃的感兴趣。
外公生于乱世,经历却平平常常,足见他是个普通不过的人。做生活走村串户,无非就是勤快一点。路远的话,鸡叫二遍就要起床。外公一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
日本人修飞机场,外公被强迫拉夫。一个日本兵自恃强壮,非要跟外公摔跤,结果被外公摔了个仰巴叉。该士兵气量小,爬起来就朝外公腿上剌了一刀。这刀疤是我亲眼所见。我奇怪外公当时为什么不一斧头劈了他。
外婆一辈子生了十一个子女。我所见到的,只有母亲和两个舅舅。其他全没了。
我所熟悉的大舅并不是真大舅。大舅之上的一个大舅,九岁那年得霍乱死的。和他一起死的还有从小抱养的大舅母。
我一直以为一切都发在后来的那所房子里。我甚至想象得出他俩上吐下泻,一天一夜就死于非命的情景。其实不然,他们死在别处,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外婆从不提这些事,她精神很好。若不是母亲谈起,我做梦也想不到她生过那么多孩子。
要是知道,我小时侯就不会惹她生那么多气了。有一次,外婆为了夺下我手中的火药枪,累得气喘嘘嘘。
我长大以后,外公老了,这一点迟顿如我,也能看得出来。自从我到外地读书以后,我和外公见面更少了。
为了弟弟学徒的事,我与外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不知道外公为什么对弟弟要求那么严,我只知道,外公在我眼里,已失掉了往日的光环,成了顽固落后的代名词。
外公一辈子带了很多徒弟,都是善始善终。临到弟弟,已是关门徒弟,最后却以那样一种方式收场,这对他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唉!少年人的轻薄无知啊!年轻人的狂妄自负啊!有什么能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呢?唯一感到安慰的是,二老得享高寿,子女尽孝,晚年生活幸福。
外婆是今年去世的,享年八十有六。外公比外婆长六岁,仙逝于十年前。很长时间以来,我为了一己之私而忙忙碌碌,奋不顾身,忘记了那些最美好的、最可珍惜的,蓦然回首,才发现已经失去很多。人生是脆弱的,所谓永恒,有时只能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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