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英魂不散

　　今天是周末，所以我保留着睡懒觉的习惯，一直睡到十一点多才起床。天气还是不错了，并没有什么不祥的预兆。洗刷完毕，吃了几口饭，上了一会网，和几个网友闲聊的一陈就出门了。

　　有空我就喜欢到小夯的店里做做，和他聊天总觉得是一种享受。有时聊着聊着就会把以往的点点滴滴重新回忆一遍。他说过，如果不这样常常重温，我们会忘掉更多的故事。

　　前几天在他那里借了一本挪威的森林，还一直沉浸在里面的故事，于是就和小夯讨论这本书，关于“主人公”，“永泽”，“绿子”，还有借自杀得以解脱的木月，直子，还有初美。一直觉得村上笔下的人物，无论生死都陷于一层很悲哀的色彩中，以死为轴心地旋转个不休。

　　我笑着对小夯说：里面的人物其实很多好像就生活在我们的身旁，只是我们无法去理解，甚至不想去知道。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在他们中间找到一个适合自已的位置。就好像发生在晚上的事故，居然有一个做得四四方方的小水池让我的车子很安稳地沉下去。

　　我总觉得小夯和里面的主人公有几分神似，书中的”我“在周遭的朋友爱人一个个死去，而他居然没有崩溃，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必然，很快他就能让自已从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并从中领悟出某种哲理，所以他依然活着，如同一把在风中坚强地燃烧着的火。

　　小夯是个冷静的沉思者，而我呢？找来找去，最多也只能是和否定着一切，却又拼命活下去的“永泽”套上关系了。我再一次感到自已的悲哀与无助。还好，至少我还会自已同情自已。

　　快五点的时候，我和小夯和另一个朋友去边城中学打球，这几个星期一直保持的一种习惯。每到周末，我们都会约好一起出来打打球，锻炼锻炼。今天和一群小孩子赛半场，也玩得满头大汗，后来我和小夯几个大人还是输给了这群小孩子，真没面子。那些小鬼们个个神灵活现，手脚利索。其中有个胖嘟嘟的家伙一直死拦着我，搞得我乱火，如果是前几年，肯定要让我狠狠地捧一顿。

　　晚上姐夫开车过来了，准备和老爸回海边的老家商量一些工程。刚打完球，我的胃口还是很差就随便扒了几口。洗完澡，很累，但还是忍不住又当了回司机。奇怪老爸今天不管我了，曾经把一辆载着十来人的旅行车弄得只有两个轮子着地的我，着实让老爸放心不下。他晚上可能心情不错吧！加上姐夫在一旁提醒着我，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重建中的路不是很好走，加上晚上的我的近视眼不是很妙，但我还是很小心地地把车开到了村里。老爸急着要和他们签合同去，一下车就往村支书家跑。里面人很多，我和姐夫都没有位置可坐，干脆就跑到小姨家做去了。

　　和表弟闲聊了一陈，手机响了！是一个朋友来电话，知道我在老家，就要我去她家拿些东东。她家就在邻近的一个村里。我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向姐夫要了车钥匙，姐夫没说什么，只是要我一定小心，天黑路滑，注意速度。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活在恍恍惚惚中，可能是天天喝酒的缘故吧！昨晚又喝多了，还是能坚持清醒着回家！第二天早上，老妈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原来昨晚我开门的时候钥匙没有拔出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向家里人解释了，最近究意是怎么啦？怎么日子越过越迷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又好像是欠着别人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刚睡醒那一会，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会很长，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日子都是这么过来了。我甚至想不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就好像晚上是怎么把车子从一米多高的路面飞到那片沼泽地，又是如何完整地陷进那个蓄水池里，我没有昏过去，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后来姐夫问我是怎么一回事，我都答不出来。他一直觉得很奇怪，我出事的路段并没有什么障碍，而且算是很平坦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斜弯，只有细细的一层沙子。以我的水平还不甚于在这种路段出事吧！我知道手机没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静静地，没有一点点的前兆。

　　我只知道我在转方向盘，向左打着方向盘，车子就脱离了地面；我知道我一直踩着刹车，轮子和沙子的磨擦响起一陈滋滋的声音。车子飞出去的时候，我却很清楚，当然我就想说不定我会就这样完蛋了。还好，我是左撇子，左边并不是很高，而且没有太多乱石。如果向右打方向盘，那真会成为一个经典笑话。右边是个小悬涯，如果车子往那边飞了话，我想要有七八秒后才能着地吧！

　　车子在进行飞跃的时候，我的人也是飘浮在半空中，那一刻，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已的虚无，好像只要轻轻的一陈风就可以让我烟消云散。那一刻，时间仿佛也停住了，我居然想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思维也变得有如闪电般敏捷。就这样结束了吗？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让我想想，答案可以出来吗？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思考，车子终于着地了。

　　一陈剧烈的碰撞，把我狠狠地抛了几个来回，一股强大的反冲力让我想飞起来，头撞到拦风玻璃的那一刹，我眩晕了几秒钟。

　　车子慢慢地沉下去，车灯也自动熄灭了。在可怕的黑暗中，冷冷的水从车缝里咝咝地溢进来了。车子还一直在下沉，水漫到膝盖的时候，我感觉到不妙了。冷冷的水让我有了一些冷静，我掉进了水里？这个水池深吗？还好我还活着，我想我应该赶紧爬出去。

　　两侧的门都打不开，可能着地的时候碰坏了。我用力击打着拦风玻璃，想把它咂碎。折腾了一陈，还是没有成功，水却已经漫到我的胸部。突然间我冷冷地笑了一声，就这样死掉吗？真TMD可笑！

　　还能再抽根烟吗？我在黑暗中摸到了一包湿漉漉的烟。我觉得累了，我想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我的脑里随着水的入侵而愈发变得空白，一片空白。那一刻我也没有了太多力气挣扎。来吧！将我吞噬吧！没什么大不了！

　　车子终于不再往下沉了，水也只淹到我的胸部。看来晚上还不是我的终结，我重新看到了希望，也就在此时，我又有了些恐惧，我想活下去。右侧的门好像没碰到麻烦，我把手伸进水中，终于摸到了按钮，我颤抖着把它扭开，车窗让我打开了。

　　我从车窗口挣扎着出来，不小心又掉到了池里，还好手机没弄湿。四处是坑坑洼洼的水涡，还有些绫乱的小石头，我小心冀冀地爬上路面。没有烟，我静静地站在岸上，四处一片黑暗，只有浮出水面的车盖还一直在冷冷地闪着寒光，黑暗中的恐惧向我扑天盖地般地袭来，令我不由地打了几个冷颤。

　　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我想让自已好好地静一下。心还是跳得很快，但我可以感到冷了，那一刻我很需要有一个在我身旁。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强烈的需要。我开始静静地回忆着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张笑脸。

　　我想给远方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可是我该说些什么呢？我停止了播号。我按了最近一直在联系了一个号码。“噢！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呀！你没事吧？”，“嗯，是的，我没事，能不能帮个忙？”，我想我当时并不是很紧张。“好吧！我帮你联系一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想给姐夫打手机，居然把号码忘了。我又拔通镇上一个朋友的手机，他说马上就过来，并联系了一辆吊车。这条路太偏僻，这种时候根本别指望还有什么人会出现，朋友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最少也要半小时。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想跑回村里，虽然那也是条很长的路。

　　我一路向回奔跑着，我发现我的头开始痛起来，左眼也有些模糊了；脚可能也受伤了，有如灌铅般沉重，跑到半山腰，我只好停了下来。山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过，两侧的山墙就好像也向我压过来。还是看不到我想要的灯光，我一直想把眼睛闭上，可是阴森的风声又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我从黑暗中跑向另一个黑暗，我想我就要崩溃了。

　　在我陷入极度绝望中，朋友终于出现了。我用尽了力气做上他的摩托，并往出事地点赶过去。朋友一直担心我的人，仔细把我端详的一陈，确定我没事，他也放心地吁了口气。“人没事就好，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吊车半小时就后就过来了。我也和姐夫联系上了，村里也知道了这件事，很快路面上也多了很多人，到处是乱闪的灯光和喧哗的声音。几个亲戚一见着我就长叹短吁，都说还是好人平安。老爸也打手机过来了，姐夫向他交待了几句就要我过去接听。“怎么样？人没事吧？”，老爸保持着一惯的冷静。“嗯，我没事，是车子”，我怯怯地答道。“人没事就好，这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教训”，这句话说完，老爸就把电话挂掉了。

　　表兄几个也赶过来，并带上几件衣服叫我换上去。我不想换，我只想抽根烟。我点了根烟，避开了人群，在吊车后狠狠地抽着烟。

　　手机不知为何也掉了，几个小弟打着手电筒帮忙找着；几个阿姨凑在一起一直心疼地唠叨着我的不是；吊车正缓缓地把车子从水池里吊上来，正吊浮在半空中。水从车里缓缓地流出，慢慢地回原到原来的地方。

　　出水后的车身已失去了以往的光泽，车身上满是伤痕，两个车门像被打裂的人的嘴巴，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姐夫走了过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没事了，车身是毁了，动机应该没事了。我也想笑一下，可是笑不出来。我在想当时车子脱离地面的时候可能就是保留着这种姿势吧！只是现在我不在里面而已。

　　我把视线从车身上移开，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真实地感受着自已的心跳。轻轻地和钟表一样，正滴达滴达地跳动着。而此时在这个夜里它却有如响雷般撞击着我的每个神经。

　　我想到木村作品里的一句话：死并非生的对立面，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而做为生的一部份永存。这段话在他的作品重复过很多次，就当是他对生死的一种解悟吧！我一直无法把它理解透彻。

　　而此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梦幻般的画面--在生命的土壤上四处盛开着爱情的鲜花，一切在狂乱中美丽着，而死亡就是它的背景，那是一种薄雾般的朦胧，有着很强大的力量，足以将这一切燃烧。

　　我再次睁开了眼睛，仿佛可以看透整个黑夜。

　　2000/12/18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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