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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一)

http://www.sina.com.cn 2000/10/20 15:44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老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我是想把它弄成一部小说的,我犹豫的是别的东西。我并不喜欢当个作家之类,“文学家”或者“文学青年”这样的称呼令人发笑,它们假惺惺的,粘乎乎的冒着热气,我小心翼翼的避开它们。当然,人类中有一部分优秀的人在从事写作,一些死去数百年的人让全世界的夜晚都有为他们亮起的灯光。可我不是为这个现写作,我只是无法可想。有两个人认为我只有或者只能写作。一个是我姐姐,好象一个哲人一样指出我的未来并让我投身其中。另一个也是我姐姐,她说话的口气让我深信,她不是瞧我不起,就是不屑文学,或者两者而有之。这很简单,我有两个姐姐,我喜欢第二个姐姐,她似乎深刻。

  可我知道我会写完这东西。

  再醒过来屋里光线很暗,我刚刚一直在做梦。从我年幼的时候开始,就总和梦纠缠不清。我做过各种各样的梦,比如从高处掉下来,被人追赶,在地上捡分币或者春梦。也有奇怪的梦,怪诞并且刻画清楚。我总梦见清宫的那个皇帝,那个整日无所事事,脸色苍白的年青人,他独自坐在龙案后面发呆或者打瞌睡,然后是一个宫女在漫长的夹道里毫无声息的跑,两壁高悬着宫灯,她不然摔一跤,不然回头张看,脚下只在跑,毫无声息,然后是后宫深处的井,井在重重华丽的帷幕中央,我永远梦不到投井的那个人,四周有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来来去去,走个不停,拿着各种东西,跟一个坐着或者站着的人俯耳说话,他们自己也低声耳语,作一些手势。而几重宫房之外,皇帝还没有安歇,他在发呆。我梦见宫门大开。

  我打开灯,随手抄了一本书来看,书里的一个男人引我发笑,这时我听到门响了,我并不回头去看,很多人有钥匙,这不是我的家。

  “你是谁”她在我背后问。

  我回头看,是个姑娘,身材尚可,相貌普通。她探雷般小心的走过来。“你怎么睡这儿?”她指着沙发问我。

  “这儿”我用手划了一个圈子,包括这个房间和这个沙发,我困惑的问她。

  她咧嘴一笑:“你不是本地人?”

  “也不是流窜作案的外地人,我和方东一起在乡下长大的。”

  “乡下?”

  “方东一定不会告诉你,他就是村支书的儿子,他不爱炫耀家世。唉,你叫什么。”

  “有这个必要吗”她用那种平庸女人的平庸口气和我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在我们那儿,好看女人都叫秀枝、秀萍什么的,错不了,你一定叫--。”我停下来看她。

  “什么。”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我说。我继续看书,书里的那个男人继续做出丑态。

  她并不介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问我“有烟吗”

  “秀芹和秀枝她们都不抽烟”

  她不说话。

  我放下书,看看这个微笑的姑娘,“方东回来,我告诉他你来过”

  “书里说什么了,这么好看?”

  “书里说”我几乎是很亢奋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个男人以为,通向女性心灵的最短通道在她两腿之间”我知道我在笑。

  她摇了摇头,却没有痛心疾首或者怒不可遏的模样,站了起来,向门外走。

  “你叫什么”我在背后问她

  她停了一下,转身伸出一只手,仿佛行纳粹礼似的,只不过没那么高“顾唯,顾问的顾,唯一的唯”

  我也在一米开外伸出手来,“程志的程,程志的志”我看她一眼,重又躺倒在沙发上“你是个坚定的好姑娘,你早这样,我都爱上你了”我望着天花板说。

                 

  方东和我是小学同学,中学同学、战友、同事,然后一块下岗,然后他到这个城市做了一名歌手,再然后,一年过后,我也来了。我刚来,并且我很穷,所以我睡在他的沙发上,而他住在自己的卧室里。

  我不能说我很了解他。可我知道得罪个把姑娘不会影响到我和方东和沙发的关系,这一点我深有把握。

  方东并不问我来干什么,能干什么,不过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莫名其妙的跑了一千里路,好象只为了这张沙发。离家时妈妈问我干什么去,我说要改变,她也一定莫名其妙。

  这个下着雨的下午,窗外灰蒙蒙的,我四处张望,想看见这个城市的几个著名建筑,却丝毫不见消息。我不知道它们在那个方向。从十七层楼上看下去路上的人象是蚂蚁,他们如果抬起头来看我,也是一只探出了头的蚂蚁,或者一只蚂蚁探出的头,或者就是附在墙上的一粒灰而已。我只有从这里跳下去,这个城市才会有另外一些认识我的人。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我们就会交流,确认,互相会心的微笑,发现彼此的面目。而地面结束这些,结束了运动,结束了沟通。在地面上是不划算的,它没有预备一个可以退出的空间,我们只能在平面上移动,象早期的电子游戏。

  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一个女人问,“方东吗”

  我说“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那个女人银玲一般的笑。

  “一个人从来没坐过飞机,当他第一次坐上飞机的时候,他非常害怕”

  “你不是方东,你是谁”

  “他非常害怕……”

  “你是谁”

  “他非常害怕,所以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神经病”她挂掉了电话

  “他非常害怕,所以他紧闭他的眼睛”我说“过了一会儿,他从窗口望下去,快活的对旁边的乘客说:是真的,地上的人看上去象蚂蚁。那个人很同情的看着他:飞机还没有起飞呢,那些是真的蚂蚁。”

  我大笑起来,我对着话筒说“别这样,其实我没那么特别”

  方东很忙,我很少看见他。有时候他会带一些吃的和酒回来。顾唯再也没有来过。来的有一些自欺的人,严肃的人,他们和书上写的一样玩世不恭,惟妙惟肖。他们提到各种奇怪的事件,说着各种不羁的话。他们提到了钱的时候,大致都撅起了屁股,是拼刺刀的姿式。后来我不再给他们开门,听着那个人在门口发着精致的牢骚和恶毒的咒骂,有时他们发现屋里有人,更是大为光火。所以我常和他们隔着门对骂。方东回来也曾提到曾有某个重要人物被我拒之门外。不过总的来说,到这儿来的重要人物不多。

  睡觉起来我就看录像,方东有不少乐队的演唱会实况,我爱看皇后乐队,莫里森站在麦克风面前,狂燥不安的等着前奏结束,然后撕心裂肺的唱到,“哦,妈妈,刚刚我杀了一个人,我把枪抵在他头上,扣动扳机他就死了。”吉它发疯一样的响着,观众在台下大打出手,镜头前不时闪过一张警察苍白紧张的脸,可是能听到的只有莫里森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只是唱着:无论风怎么吹,它都不能再伤害我。皇后后来解散了,莫里森后来得了艾滋病,而我后来睡着了。

  我醒过来,发现方东坐在我旁边看一部恐怖片,屏幕上阴森的下着雨,方东看看我说“我们谈谈”

  “这片子我看过,恐怖”我说。

  “我们不能谈谈”

  “我不知道,”我说“等我明天去一趟图书馆吧”

  他点点头,看着我笑了“其实你那儿也不想去,尿不急狠了你连厕所都不上”

  “那个穿风衣就是凶手,”我指着电视机说。

  “你来之前还干了什么?我不想犯个窝藏罪”

  “杀人了,看,你看呀”方东用遥控器砸我,吼道“你他妈的起来”

  我把音量弄到最大,声嘶力竭的唱着:无论风怎么吹,它都不能再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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