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门把鞋子甩得远远的,倒在沙发上叫:“老爸呀,我来啦!”
蒋伯从书房间走出来,放下老花镜,说:“来了?”
从政协副主席退下来的蒋伯,永远这样不咸不淡,从容自如。但总教我亲切。
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是我可以投靠的家了。那种亲情,是浓于水的。
一边吃着精致小菜,一边拉家常。
“现在找了没有?老大不小了,还以为是十六七岁有头破血流的气力呀。”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我笑着敷衍。
“你还想着阳馨香吧?”
“她已经结婚了。”
“但是你还想着她!”蒋伯母尖声说,“你真是死心眼呀。”
“是。”我低下头,“我无法不想着她。”
“没有爱情这一回事的,你不要误了自己。”蒋伯忽然微笑,“像我和你伯母,当时结婚,连面也没有见过。”
我苦笑,和过来人,真是没有办法沟通的。就因为年纪,你永远也争不过的。
“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也许不是好事。”
“哈,我是洞庭湖的麻雀了。”
“你父亲又要结婚了。”蒋伯盯着我,慢慢地说:“他希望你去看看……”
“结婚?”我失声惊呼,冷笑说,“他就比蒋伯现代,因他相信爱情。”
“不要用这种口气说你父亲!”
“那又怎样?”我笑,“蒋伯,你知我视你如父,但是也不能为此当说客。”
“他是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
“你——”
“咦!新娘是谁?总不会是他家里的那个小保姆吧?”
这一次连蒋伯也笑起来:“他是疯了,果然如是。”又唏嘘,“不作说客作什么?都是世家友好的。
我再没有惊讶。
“就是在下月初五,我会到时提醒你的。”
“你明知我不会去。”
“呵不,为什么不去呢?”伯母劝我,“你知道丢面子的不会是你……”
“我哪能计较面子?我是在想,我怎么称呼她?只怕比我还小两岁吧?”
“这你倒是操心了——比你小两岁的女孩子,你吃过饭便走,管她作甚?也不是寻常女子了,定是知道你父亲的底细呀。”
呵又是家产。我一点也不用操心。当初和馨香在一起,就是因为空空的钱包呀,但是父亲没有动过丝毫——他的钱财有他的自主权,他宁愿送给那些献媚的烟花女子。
我告辞出门。
伯母送出来,再劝我:“还是去吧,到底还是父亲。”
我笑得疲乏:“好了好了,再说吧。”
那个保姆听说也是烟视媚行的一个,但又怎能斗过父亲这样战场经验丰富的老男人?
呵他今年贵庚?总有五十了吧?我从不知道他的年纪。对于女人他永远年轻。
我想了很久,还是去了。我穿着运动鞋,想着一时半会不对路,跑起来也方便一点。
人说男人越老越有魅力,是吧。那个叫作陈理的五十岁的男人,头发永远比我光鲜,笑容永远比我亲和,礼节永远比我记得,就是穿西服也永远比我风度翩翩。
他是不老神仙。
因为有钱呀,陈家一百只爪子也抓不完的银子,堆砌着他的情感。换一个人试试,不做按摩,不染头发,不抽去腹部多余的脂肪,每天为生计操劳,还吸引女人?
走在街上都会有女人用石头砸。
但是那个女人仍令我惊艳。父亲真是一生都在走桃花运呀,不想却生我这般无用的儿子,真真不孝。
我向新娘敬酒,父亲被我吓住:“我来我来。”
只有他知道,这个儿子稍一不小心,就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稍后我扬长而去。每年一次的聚会,今日完工。
这一年我又没有义务了。
隔两天我打电话到父亲家里:“喂,请找陈理先生。”
“啊他不在家。请问你是?”
“在下陈登科。”
“呵是你。”她明显地沉默。
“你可以下午五点后打来。”
“那就不用了,不知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她似有些讶异:“请我?”
“不肯赏脸?”
“呵不不不,你什么时候来?”
“我怎会来?八点钟,吉祥茶楼?”
“我……”
“要不要我代你请个假?”
她忽然有了勇气:“不,我会准时到。”
“准时就好,切记准时。我向不等女人的。”
与陈家新娘的约会尚未届时,颇奇的电话就逼过来了。
“不要这样做!”
“要怎样做?”我冷笑,“我又做了什么?”
“……不要离开,我马上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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