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插在口袋里,逛着百货大楼。不知何时,我竟迷恋这漫无目的的转悠了。人生真是苦长呵,没有了馨香,我怎能打发下半生?
或只有沿着记忆一步步逛这馨香深爱的百货柜台?
颇奇匆忙赶到,一副天塌下来的沉重脸色,令我忍俊不禁。
“陈理先生好快的手脚——他花多少钱买通你?”
颇奇气得哇哇叫:“我枉做小人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你知我一直爱你。”我深情调侃。
颇奇色变:“不要再做戏了登科!你的心思怎瞒得过我?”
“主要是瞒不过那个陈理先生——他老婆真是没用,这么快就让他知道了”
“他以为你约他夫人出来,只是想背后泼他脏水——我知道你不是。”
“何时我这般伟大?”我啜着奶茶轻笑。
“你别脏了仓颉造的汉字!”颇奇余怒未息,指着我的鼻尖骂,“你是要报复你父亲,你试图接近你后母,不过是想勾引她!”
“勾引?不过后母这个词你用得太准了……”我大笑。
“你从小就恨他——恨他待你刻薄,未有亲情……你的恨竟这般深浓!”
“对面的中华药局又在赠减肥茶了。”我指点着。
“你最恨的是把馨香带给他看,结果……”
“不要再提那件事!”我很恼火地叫,“你凭什么管我?”
“你在玩火自焚。”颇奇紧盯着我,“一直都在等着为那件事报复。”
“我为何大度?”我笑道,“我亦凡夫俗子,怎无七情六欲?”
“答应我。”颇奇抓住我的手,关切地说,“如以往般,离开你父亲,愈远愈好。”
“离开?”我勃然大怒,“做亏心事的不是我,我倒要躲开——什么世道?我可不计较从来种种,但是他令馨香难堪,我怎能忘记?”
“那么勾引后母又怎样?玩了她再甩掉?陈登科你想想,你与你父亲有何两样?你真甘心做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到底意难平……”
“报复又怎样?不过他又离婚,重觅新欢——呵登科,用你一生与他耗战,毁的是你自己,你明知你父亲半点也不伤心。”
“我不管这许多。”
两人同时闷下来喝茶。楼下的人蚁,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千般的凡人,有千般的心事。
“那个豁达可爱的陈登科,真令人怀念。”颇奇感慨。
“然而时代是染缸。”我挂起免战牌,“记得幼年我们曾读过的《蜀山剑侠传》么?那时丧母,总疑心自己大有来历,被恶父折磨后定能另有身世,然后修道成仙,扫荡妖氛——然到头来如何?现实哐当一声,浇我满头冷水。”
“但你曾说你会为自己活得好一点,莫非你忘记?幼时你的理想岂非就是令自己过个好日子。”
我哈哈大笑:“还记得初一时某天,老师说要把我的一篇作文念给大家听,当时我以为自己受表扬。”
颇奇终教我逗笑:“那篇我的理想吧——我长大以后要在繁华的火车站,开一间收费公厕,坐在门口收钱,每个人都不放过。我会用喇叭做广播。如果遇上了没钱的过路人,我会记得提醒他,人民公厕人民上,欠费下次要补上……”
我们直笑得打跌。
二三十岁的人了,仍孩子气重。
楠楠在网上与我聊天。
都在不停地说:“老公,我爱你……”
说到地老天荒。
多么甜美的情话呵,真叫人沉醉。只是,楠楠不是馨香。
“你今晚没有出去。”
“呵呵,只要你在身边,我可以哪里都不去。”
“要死呀你!”
“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呀……”
“你好色哟:)。”
“老夫老妻的,说些情话保持热度嘛。”
“……呵你转移了话题!前天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有事吗?”
“我取消了。”
“男人出尔反尔可不好喔!很没有责任感……”
“但这个约会不取消,就更没有责任感了……”
“我不懂呀。”
“没关系。至要紧记得,你老公差一点点就要变坏了……”
“不明白——是属于迷途知返的样子吧?”
“哦,是大义灭亲的那一种,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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