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二更天,六子开始奔逃,和他的同伙们一起向不同地方奔逃。

　　一注香之前,他们还在杀罢官回乡的前都察院刘御史一家.两天前他们得到冯公的命令是,鸡犬不留,带回三十四颗头.刘御史一家包括仆人一共有正好三十四人。

　　按说他们干的很漂亮,天一黑,刘家的大船一在运河边停住,他们就将船围住了.他们就名目张胆的登上船,将船上的人统统赶到船舷边,查对人数,连船工一共四十个人,刘家三十四人都在.然后就不慌不忙的开始砍头.上自五十三岁的刘御史,下至刘家的第三代,一个十几个月大的婴儿.按东厂的办事原则,是允许出现二十年之后还有什么刘家的后代来报仇之类的荒唐事来的,这种事情在传说中出现也不允许。

　　他们的砍头的顺序是自小到大。刘家人杀完,收拾好首级,他们就开始放火烧船,连已经被点中穴道的船工一起烧,因为命令是要三十四颗头,既不是三十三,也不是四十,是三十四。

　　火烧起来了,他们还没走.他们要一直看着,直到火完全灭了,再检查一遍后再走。实际上,如果他们要是怀疑哪具尸体的主人还没死透,即使是尸体已经没有头了,也要再补一刀。

　　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码头,也停满了来往的商船。但没有人出来救火,甚至连从窗户缝里偷看的也没有。从刚才开始杀人时,大家就都知道这是东厂的人在办事,以前就是没有见过,也多听说过。大家都知道,在东厂办事时,最好是别往近里凑。就算想去自杀也不行,因为东厂对付想死的人,一般是不会让他死的,就算那人已经被掏出双眼,割了五百刀,钩出肠子,手指脚趾被全烧光然后泡在盐水缸里也死不了。

　　所以现在码头上很静,除了燃烧的噼噼啪啪声以外。百名身穿号衣的东厂番子站在那里,面向着火的船看着。突然包括六子在内的东厂高手低手们都感到背后一阵发寒,一百个人一起打了一个寒战,也一起回过身来,如同一个人一样。后边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原本是站在最后,现在是站在最前边的番子,腰部一下突然“碎了”,象一个被飞锤击中的花瓶一样碎了,他的上半截掉到地上才发出惨叫声,象在东厂地牢里受鱼鳞割一样。这是一种将犯人全身的皮肉割成鳞一样,但又将皮肉不完全割下来,而是一片片的用手撕下来,直到犯人招供为止。那个番子倒下后,出现了一个人影,仿佛是一直站在那里,刚才不过是被那个番子挡住了一样。黑衣,黑色的斗笠,将面孔遮在一片黑色之中。左手里拿着一条五尺多长的条状的东西,不是剑,它没有剑的锋尖,不是刀,它没有刀的弧度。剩下的番子没有叫喊,没有发愣,最近的五个人抽刀向那个“影子”砍过去,砍头,砍手,砍腿。动作不好看,但效率极高,好象这五个人一辈子都在砍别人的头和手脚。

　　那个“影子”没有动,但是眼快好象看见“影子”手中的物体模糊了一下。五个人还在动,可是他们的一半,也就是右半边的身子,连同离那个“影子”只有两寸的刀都“碎了”,接着“影子”突然变“大”了一点,不是真变大了,而是离剩下的人近了一些,于此同时,又有几个人碎了,地方不同,但正好是一半身体。

　　还剩下七个完整的人时,六子开始奔逃,和他的同伙们一起向不同地方奔逃.向不同方向,东厂的一条不为人所知的原则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全军覆没,至少要有一个人回去报告出了什么事。

　　惨叫声在一个接一个在不同方向上响起。

　　“四……五……六……”六子边跑边数着惨叫声。

　　太快了……六子暗想道,禁不住腿开始发软.他不是胆小之徒,至少在活剥人皮时他不会眨眼,而不小心弄断血管让犯人在剥皮过程中死去。六子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轻了,好象不是在跑,而是在飞,不是好象而是真的飞了起来,但很快摔在了地上,直到这时候,六子才发现下半身没有了,来路上散着一块块的碎肉,恐怖而不是剧痛让他叫了起来,但很快喉头涌上的血让他的叫声哑了下去。

　　“为什……”六子挣扎着问着眼前黑色的衣摆.在他咽气之前,看见了一个被烧焦的婴儿的头落在了眼前……

　　后记：

　　三月初六,东厂执事冯公突然暴逝.三月十三发殡,百官进祭.。

　　当时有人暗地里传说棺材里不是尸体,而是一块块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