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假如一夜风流

　　夜黑，风有些大，吹得人脸疼，不敢北向。三环线上的灯，黄昏似地却拦不住夜的暗色。没有月亮，星星也消失了，下午的云没被北风吹走。

　　松子走在街上，犹豫着是否去搭一辆的士。已经六点多的天，虽然是周末，街上也冷冷清清没几个人。车站处零零散散站着两三个缩头缩脑的家伙，往旁看去，没车，是没有公共汽车。松子还是决定省些钱去挤班车。主意打定之后松子反而感觉不太冷了，快步往车站走过去。车站里的人很让他失望，没有什么可供欣赏的，哪怕是身材。

　　松子很幸运，没过几分钟一辆破落的3路车摇摇晃晃过来。松子挤了上去。虽然路上不见人，车里却挤得满满登登，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人。随着售票员的吆喝，松子也感觉到越往车厢里面走越暖和，于是往里挤去。挤到车中央时感觉挤着了很软的一团，柔软下面好像包着柔软的坚硬。然后听到“唉哟”一声。借了车窗外的灯看去，一个很平静的脸也扭向他看着。松子不知怎地就朝那脸笑了笑，注意到她穿的黄色羽绒服，很衬她光滑的脸蛋。

　　车里并不太亮，但当时肯定有一束光滑过他的脸，因为很快，她进入黑暗，他眼前一片黄耀耀的亮。“我差点流泪”。松子这样想，这流泪不知是哪次回忆复复在了这个瞬间，或者刚才被风吹得狠了，上车后感觉到不适才流出来的。在无意中，松子并没有太离开她，两人挨着。松子尽量把身子往后拱拱，为她腾开一块地盘。她也很感激地朝松子笑了笑，两人很默契。

　　运气出奇地好，下一站她身边的两人要下车，空出两个座位，就如同他在她身边时想的那样，他们能坐到一起了。这时候她对松子说：“你在哪儿下？如果远，就坐里面吧。”

　　“这不是我第一次泡吧。”

　　如约说道。她的脸还是那么平静，似乎很少能产生什么表情。这是一个伤感的时代，大家努力把工作过后的疲惫掩藏在平静中。酒吧里灯光黯淡，轻音乐里美国怀旧歌曲让人稍感放松。

　　“也不是我的第一次。”

　　松子也说。他上个月才刚和一个泡吧的女人分手，除了那女人很有钱外，更多的，他对她的了解可能只是身体。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喝下一口啤酒。两人坐得很近，无法让别人相信他们不是恋人。在某个间隙里如约轻轻吻了吻松子。

　　“可我们好像刚认识。”

　　松子自己对自己说着，在盘算到哪里可以进行下一步发展。

　　“我想，我是你在酒吧外认识的头一个这样的人。”

　　“那你想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生活就是这样，我们到这的目的就是排解压力。”

　　如约的回答有些乱，松子没有深究，也不需要深究。从见面到现在，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后，他们径直到了这间酒吧。

　　“你是干什么的？”

　　松子奇怪头一回向“这样的”女人打听个人隐私。

　　“外贸。”

　　“这是一个很万金油的职业。”

　　松子轻轻说，他怕再问下去会让大家反感。下车时他把如约搂在了怀里。开始的时候如约没有挣脱，也没有热情，但很快就显得比松子还要投入。

　　“我们如何消耗掉这一天？”

　　如约朝松子笑了笑，她的语言不紧不慢，似乎有出不完的声息；她的胸脯就在松子手里，柔软，滚烫。

　　“这里是北京，是，很大的北京，连北京人出门都经常问别人路怎么走。”

　　半夜两点的时候他们从酒吧出来走在肆虐着尘风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隐约可见街边阴影下合得很紧的男人女人，他们也是其中的一组。

　　“我们去开房间吧。”

　　不管这话是谁先说的，事情至此，似乎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就这一个。松子至少知道了如约叫如约，干外贸。别的……别的再说吧。

　　夜好像一点都不凉，他们俨然一对夫妻，或是热恋得不得了的情人，到处张望哪里有住处。有时候松子也会想起遥远的从前，他给暗恋的女孩写情书时脸红心跳的感觉，当然，这些并不妨碍他现在的状态。在某个可以自我表现性格的动作里松子长长出了口气。很知味的的哥开着车缓缓跟在他们身前，夜已很深了，无处可去的松子突然在想，这个时候，这样的时候，容纳了一千三百万人口的北京竟无法容得下两个人！松子把如约搂得紧了些，风更冷了。

　　二、假如付出了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散伙吧。”

　　如约看着松子，眼神儿很媚。如约属于脱光了衣服才知道好处的女人，在刚才的动作里两人如婉约派诗人一般进行过一些尝试。

　　“我不想离开你。”

　　松子紧紧搂着如约，如约的身体很光滑，很柔软，恰到好处的身材。

　　“我也不想。”

　　如约帮松子拢了拢头发，轻轻抚摸着松子有些浮肿的眼泡。

　　“明天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如约起身要做些什么，被松子一把拉住了。

　　“我要你的联系办法。”

　　如约轻轻挣开松子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说：“给你手机号吧。”如约是坐在床边，圆润的腿盘起来搁着，半长不长的头发耷拉在胸前，台灯划出一个大的阴影罩在松子身上，松子突然说：“你这付样子特别像一幅画，油画。”

　　“我不会画画。”

　　如约似乎从来就生长在平静里。

　　松子也拿过衣服往身上套着，然后说：“我曾经干过这个。”

　　松子看到如约眼里有些疑惑，然后有些惊讶。她拿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难怪你很多情。”

　　“那就让我冲动一回，爱你一回。”

　　松子突然立起身子把如约扳倒在床沿。

　　过了好一阵后，如约终于停止呻吟说：“你会算命吗？”

　　“会，我会看手相。”

　　“那你帮我看看，好吗？”

　　“我突然感觉到了，被你击中了我。(我想我爱上你了)”

　　如约在电话中的声音有些哭腔。

　　“那就来找我吧。(我只图一夜之欢)”

　　“好，我们在什么地方见？(我们需要对方的身体)”

　　……

　　“我们租房吧。(再这样生活下去咱们都活不长久)”

　　“到哪租？(我想把你赖掉)。”

　　如约仔细帮松子拨掉一根白头发说：“我有个朋友有套房……”

　　“那就租吧。(责任是无奈的)”

　　松子沉沉睡了过去。

　　“我去给你做饭。”

　　……

　　“我们不合适，我不想结婚！(咱们散吧)”

　　“可我想。(我的青春搭你这啦，小子！)”

　　“还是算了，好吗？(我用沉默说明我的想法)”

　　“哦。(知道了，反正是玩玩儿)”

　　……

　　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