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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守望者


          作者:宁肯
http://edu.sina.com.cn 2000年11月20日

  我知道《瓦尔登湖》很晚,那已是1997年的8月,在《大家》编辑部,海男谈起散文写作时,提到了《瓦尔登湖》。我还记得海男描述此书时那种赞赏的情景,大意是梭罗的语言在现实和自然界如鱼得水,世上的一切都不过是语言的材料,等等。我不知那时《大家》正准备发起一场“新散文”写作运动(它的推动者是海男、韩旭、马非诸人)。从后来新散文的写作面貌看,《瓦尔登湖》无疑是这场运动的重要背景之一。

  时隔一个月第二个跟我谈起《瓦尔登湖》的人是散文家苇岸。文坛如此推重《瓦尔登湖》,我全然不知。也难怪,我已告别写作多年,若非97年初天才歌手朱哲琴的《阿姐鼓》,至今我恐怕仍在另一途中。我是到过西藏的人。《阿姐鼓》一举击穿、甚至引爆了我,将我这个已充满业报的东西从精神上拿回西藏,重新剃度。我回到已经陌生的写作上来。我所在的公司管理开始荒疏,差不多完全靠惯性自转。这时我对文坛已恍如隔世,“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以致当有一天苇岸突然把电话打到我家,我对他的名字竟毫无反应。(海男是我那次出差昆明才认识的)。苇岸打电话到我家是因为散文家史小溪的缘故。小溪要来北京,准备住在我家,因行程复杂,到京具体时间定不下来,他写信给苇岸告诉了我家的电话。小溪是1992年以来我与文坛唯一的一丝联系,他时而来封信,偶尔提及一下我当年的写作。

  小溪迟迟未来,我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一日在前门一家书店偶然看到一本《蔚蓝色天空的黄金》,书名有点怪,一看编者署名是苇岸。莫不是前些天打电话的苇岸?翻开书,编者在昌平任教,没错,我买下这本书。这是一本“新生代”散文集,集中选了十位六十年代出生的中国代表性散文家,都是陌生面孔,一个我都不认识。1997年我又认识谁呢?

  《蔚蓝色天空的黄金》收了苇岸的《观察者》、《大地上的事情》、《一个人的道路》等文。我先读了《观察者》和《一个人的道路》,还未读他的名作《大地上的事情》就迫不及待给苇岸拨通电话。我告诉了他我读了《一个人的道路》的感觉。我们结识了,约好我去昌平拜访他。我不知道别人如何评价《一个人的道路》,这篇不长的自传震动了我,这是《阿姐鼓》之后对我的又一次震动。如果说《阿姐鼓》是对心灵的一次引爆,那么《一个人的道路》则不啻是对灵魂的一种切入和照耀。这种照耀不是在强光之下,而是在太阳升起之前或刚刚落下之后,这时蓝色山脉还未消逝,或者刚刚升起,在“华北大平原开始的地方”,一个人讲述着自己洗尽铅华的一生。我真的似乎看到了他,听到了他,他语速缓慢,文字纯净、朴素、深远,世上竟有这样的心态和文字!我的心也静下来,感觉脱去了一身的浊气。

  我去了昌平。昌平真是个“天明地静”的地方,我看到了山脉、河流、京密引水渠的烟波。(一年后我、苇岸、诗人高井曾一同于夕阳中畅游此渠,苇岸夏季常独自到渠中游泳,漂泊,他的寓所距此仅一公里,高井曾称此渠为“瓦尔登湖的水渠”)我见到了苇岸。苇岸个子很高,身材谦逊,一身浓重北方人的书卷气使人想起俄罗斯作家的某种气质。我想起了蒲宁、普里什文和电影中的高尔基。这是我见到苇岸的第一印象。我们谈得很投入。像这样与人倾心愉快地谈论文学和写作,是我多年来第一次。我觉得过足了瘾。我记得我特意到他的书房看了一下,因为在《观察者》中我读到这样的文字:“在我阅读、写作面对的墙上,挂着两幅肖像,他们是列夫。托尔斯泰和亨利。戴维。梭罗。由于他们的著作,我建立了我的信仰。我对我的朋友说,我是生活在托尔斯泰和梭罗的‘阴影’中的人。”我看到了两个伟人的肖像。苇岸送了我他的一本书:《大地上的事情》。我认真拜读了他的书,这里我愿引用我当时的第一感受(给苇岸的信):“你和你的作品近日一直在我头脑中,我想对你说什么,但又不知能说什么,我理不清脑子中的头绪,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见过各类人,但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或者可以这样说,你所拥有的正是我所缺乏的,你震撼了我。”“你的书我全部看完了,看了不只一遍,你主流性创作《大地上的事情》更是看了多遍,我知道这是多么独特而成功的写作,这仅是一生写作的开端,它的成功之处在于它的纯粹的写作、它的写作心态;在于作家面对人以外世界,对生命和人的追问和思考。字字千斤,我感到了它短小形式巨大的力量。《放蜂人》是完美的写作,但它的感人力量已不能用完美来概括。它是有着充分素质准备可遇而不可求的写作。你是有着世界文学视野的人,因此自然会在世界文学视野中写作,这篇文章放入任何一个世界级作家的文集中都是上乘之作。”

  这是一个初读苇岸散文人的记录,觉得是个人感受性的文字,别人未必这样看。但前不久出差沈阳与散文家鲍吉尔。原野通电话改变了我的看法。原野因为一件与我有关的不愉快的经历电话里火气很大,但说到苇岸,钦佩激赏之情溢于言表,他称苇岸为“梭罗二世”,说苇岸是最好的散文家,他的作品虽然量不大但重要的是他写出了最好的作品。我认为原野的话反映了所有诚实读者的第一感受。苇岸作品写得冷静,读者读来却十分激动,由不得要击节赞叹,这是苇岸散文魅力所在。

  古人说“文如其人”,这话在一般意义上用在苇岸身上已非常贴切。但我觉得仍然不够,于是倒过来一想,“人如其文”,觉得才真贴切了。我想说的是,人与文的统一苇岸做到了极处。通常人与文的分离是普遍现象,正如人常常言行不一,是一种客观存在,是人类天生的弱点,谁都会以此原谅自己,并不以为过。但苇岸却不这样看,他是个极认真之人,并且对所有人都抱有美好愿望。苇岸说:“我希望我是一个眼里无历史,心中无怨恨的人。每天,无论我遇见了谁,我都把他看做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引自《一个人的道路》)这是一个多么天真的目光,婴儿般的目光,但不也是上帝的目光?这目光一旦进入作品会怎样?无疑会形成一种照耀。我读苇岸之所以感到照耀,正是因为《大地上的事情》布满了这种神奇的目光。苇岸的一切语言都被这种目光深深的打量过。

  写作是一份孤独的事业,没有朋友的写作就更加孤独,这点我在1992年以前的十年写作生涯中体会非常深,苇岸在许多场合叫上我,在他朋友的画展,在诗歌朗诵会,在北大,在诗歌酒吧,在他家的聚会,很快我结识了许多北京写作圈的朋友。我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帮助,它坚定了我的写作信念。正是在这期间我完成了我的《沉默的彼岸》的写作,并把初稿给了苇岸。苇岸看后打来电话,说是情不自禁打电话,说我做公司实在可惜了。我决定辞去公司的职务,并同苇岸商量过这件事。去年3月终于如愿以偿。苇岸是一个富于感召力的人,应该说我是在苇岸影响下才走出这决定性的一步。我失去车、手机以及所有的职务之便,我还原为一个人。我曾存在过的人。

  我敬重苇岸。我们接触频繁,一起去美术馆看画展,逛三联书店,去一个叫“菲菲”的饮食店喝茶。这个店就在三联边上,是苇岸通常进城会朋友的地方。在这里苇岸曾把我介绍给诗人林莽和评论家刘福春。在“菲菲”我们经常谈的是梭罗。梭罗对于苇岸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那时候他正准备给《世界文学》写一篇叫做《我与梭罗》的文章。《读书》和其它媒介上有人撰文对“梭罗热”以及梭罗本人提出浅薄的质疑,苇岸对这种文章很有看法,我说物极必反,总有人站出来出风头,写一些反调文章,这种无聊文章和猥琐文人大可不必理它们。但苇岸认为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以书简方式写下了《梭罗意味什么》(致树才),发表于《中国文化报》、《美文》。稍后又写了《艺术家的倾向》(致宁肯),发表于《光明日报》和《美文》,文章结束时他有意提到我的《沉默的彼岸》,给与精当的评价。我知道他的用心,他希望我的作品有所反响。

  苇岸待人诚恳,乐于助人,特别是对写作者他抱有一种一般人难以理解的情操,他说:“即使今天,如果我为诗人和作家做了什么,我仍认为,我不是或不单是帮助了他们,而是帮助了文学本身。”他对食指(郭路生)的帮助最能反映这种情操。一代先驱诗人食指长期住在沙河精神病院,沙河相对说距昌平不远,苇岸因此认为自己负有某种当然的责任(谁又认为他一定有这责任?)。他定期去看他,聊聊天,带去食品,书报,请他到外面饭馆吃一顿,改善一下伙食,几年就这样坚持下来。都说与诗人交往最难,而苇岸似乎与诗人有着不解之缘,他的笔名与北岛有关,他与已故诗人顾城和海子过从甚密,当今最活跃的诗人与他有着良好的交往。

  文学是苇岸的宗教,他的虔诚、热忱、充满爱和庄严让人感动,他没有丝毫的调侃、狷狂、作势、言不由衷,他是当今市井习气、后现代语境中的一道风景,一座孤岛,是当今文坛真正的“另类”。他的寓所是书籍和写作的殿堂。读书和写作是他生命的全部方式,就其纯粹性而言,我无法不想到博尔赫斯的写作。然而,从精神和生命态度上他更接近于梭罗。博尔赫斯在书中玄想,制造迷宫,苇岸决不,他的写作始于户外:观察,爱,追问,悲悯自然界中的弱小,爱土地,爱那些初始的事物:像树木,草,光线,农事。

  苇岸的写作不仅没有玄想、迷宫,有时甚至像十九世纪自然科学家那样严格,为写关于二十四节气的散文,光是户外观察他就用了一年时间。1998年初他在他居住的小区东部田野选了一个固定的基点,每到一个节气都在这个位置,面对同一画面拍一张照片,形成一段笔记,时间严格定在上午九点,风雨无阻。这一固定点我还有另外一些人都曾要苇岸引领前去观瞻。去年底苇岸开始了这一继《大地上的事情》后,又一重要的我愿称为“大地上的写作”,如今我们已看到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等篇章。

  因为二十四节气,九八年苇岸没有像往年去外省旅行。苇岸有假期,这以前他每逢假期他都要自费乘火车或汽车远行(我觉得汗颜)。他已走过黄河以北中国所有省区。他的《上帝之子》和《美丽的嘉荫》是这些旅行结出的优秀的果实,请允许我最后引用这两篇作品的片断:

  ……两个孩子,徒手赶来一只高大的公羊,走进屠场。血腥气息的突然刺激,使公羊警醒。它本能欲退,一个孩子伸手一拦,又使它恢复了镇定。它走到悬挂同胞尸身的横梁下,一个屠师猝然将它搬倒,头扭向血坑,然后操刀。它没有踢蹬,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哀叫,它承受着,大睁柔弱的、涵义深远的眼,阵阵抽搐的壮硕身躯,渐渐平静。新疆的这幕,刻进我的脑子,我终生难忘。它时常让我想起人类尚未放弃的一种脆弱努力。——《上帝之子》

  嘉荫,这是一个民族称作北方而另一个民族称作南方的地方。站在黑龙江岸,我总觉得好像站在了天边。对我来讲,东方、西方和南方意味着道路,可以行走;而北方则意味着墙,意味着不存在。在我的空间意识里,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无法形成完整的四方概念。望着越江而过的一只鸟或一块云,我很自卑。我想得很远,我相信像人类的许多梦想在漫长的历史上逐渐实现的那样,总有一天人类会共同拥有一个北方和南方,共有一个东方和西方。那时人们走在大陆上,如同走在自家的院子一样。  ——《美丽的嘉荫》

  这些文字不用我多说什么了。苇岸漫游四方,守望大地,沉思默想。他本质上是个行吟诗人和浪漫主义思想家。他属于十九纪世。某种意义,正像某些物种,他在我们这个物质时代已显得那样稀少,但事实上又凝结着人类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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