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斯·李斯特是匈牙利最伟大的音乐家，他的音乐凝聚着整个匈牙利民族的灵魂。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李斯特音乐学院更是全欧洲数一数二的音乐学府，不少匈牙利以至全世界对音乐有理想的青年，都以能够成为这里的学生为荣。

　　在这里，只有最高水平和最有天赋的人才可以生存，而在600个学生当中，我们却同样可以听到中国人弹奏出的琴声。琴声来自22岁的段颖———在学院内100个海外学生中，唯一来自中国内地的学生，而且是一个从1岁半开始便已双目失明的学子。

　　段颖就读钢琴弹演奏系，整个课程需3年才能完成；每年的学费是3000多美元。要学习最高水平的音乐，金钱和天赋同样重要！

　　段颖11岁时，一件当时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得到生命中第一架电子琴。段颖的爸爸是外派驻外的干部。

　　当时在盲人学校就读的段颖，记忆力很好，教师教的乐曲，他弹一两次已能记着并重弹出来。在1987年至1993年的6年时间内，段颖完成了相当于香港十级的钢琴课程，并且考进了长春大学。不过为了在钢琴造诣上更上层楼，他决心远赴国外学习更高深的音乐艺术。

　　段颖有恒心也有善心，1997年5月他为国内的白内障病人举行了筹款演奏会，并获得空前成功，他没有想到这次表演是日后远赴他乡的契机。

　　1998年，段颖和母亲终于踏上“征途”，“香港楼”是母子俩最先在布达佩斯落脚的地方。这里外观破落，地下是一些中国餐馆，楼上是设备简陋的廉价旅馆，月租金大约500港元，对没有带太多钱来匈牙利的段妈妈来说，这是暂居的最佳亦是最无奈的选择。

　　生活是无奈的。这位活在他乡的中国女人最意想不到的是，初到匈牙利时被人骗走了所谓的生活介绍费，其后的日子过得更拮据了。幸好，在最后关头中国大使馆出面联系，把段颖在北京钢琴演奏的录影带交给了李斯特音乐学院。终于，段颖获得面试的机会，面试的日子正是中秋节。段颖当天弹的巴赫、李斯特和贝多芬的三首作品，深深打动了主考官。段颖成为全世界第一个被李斯特音乐学院录取的中国盲人学生。

　　能够迈出第一步是值得庆祝的，但想到未来3年在他乡的生活，母子俩只有发愁。用“人离乡贱”套在段颖母子身上绝不为过。初来匈牙利的苦况对他们来说仍是历历在目。段颖曾经连续一星期只是以面包店剩下的面包来果腹，顶多只是多加一片从中国带来的面包。段妈妈跟别人合作在街边摆摊档，一个月约有1000港元的收入，勉强维持生活。

　　1999年3月，学院要求段颖缴第二年的学费。他们根本没能力负担这笔相当于2万港元的学费。前路茫茫，母子俩的心情变回当初的惆怅。

　　段颖一家为了学费而四处奔波，命运似乎要安排段颖回头走。母子俩已打算把钢琴卖掉，换钱买机票回国。

　　或许上天被段妈妈的伟大和段颖的坚毅感动了。在回国前倒数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的当儿，匈牙利的中国同胞知道了段氏母子的故事。当地的华人社团在1999年5月2日母亲节这天举办了一个筹款晚会。当晚有超过300名华人出席。《世上只有妈妈好》是当晚的献唱歌曲之一，当地华文光华小学的学生也是表演嘉宾。晚会为这个中国青年筹到大约3.5万港元，足够他新学年的费用。

　　段氏母子不须再住在“香港楼”，已改租市中心的一间房子。新房子的租金大约需要每月1000港元，地方大了，可以放得下一架旧钢琴。

　　段颖每星期有两天都在学校上课。儿子努力学习的时候，做母亲的便静静地坐在一旁。这一个小时，段妈妈会静心地倾听着儿子的琴声，心灵分外满足。

　　段妈妈当年曾因陪丈夫出国公干，把儿子交给他外婆管教，今天来到他乡反而可以相依为命，日夕照顾，段颖穿衣、穿鞋、上厕所，全部要妈妈协助。

　　在中国，有外婆的爱；在匈牙利，有母亲的爱，但段颖有时会觉得承受这些伟大的爱也是颇沉重的。于是苦练钢琴成为段颖对母亲最大也是唯一可以做到的回报。他每天一练就会练上8个小时；儿子练琴的那8小时也是段妈妈最忙的时候。她会用尽这8小时去赚钱。

　　首先，她会在一家中国服装店帮忙，用她仅仅懂得的数句匈语招呼客人，每月赚取800港元的收入。接着她到“香港楼”，也是用她仅有的推拿针灸专业来赚钱，平均一个月可挣得2000港元。

　　工作之余，她每星期抽空到售卖粮油的第八和十三区搜购日常用品。如何维持生计是她生活的全部，娱乐似乎全沾不上边。她的精神食粮就是看着儿子的心愿实现。但对儿子来说，除了学琴，他的精神食粮就是来自家乡的中国广播电台的声音。但更令他牵肠挂肚的却是在北京的女朋友，女朋友送的围巾尤其能慰藉他乡游子的心灵。

　　生活在多瑙河畔，对段颖来说，最大的收获是能够追求自己的理想；对段妈妈来说，最大的收获则是儿子能实现愿望，尽了她做母亲的本分。无言的付出，不求回报是母爱的表现，无论身在故乡还是他乡，这份爱都令人敬佩。（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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