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很可能会死去。我住在法国西北部诺曼底地区,这个在二战以后被建设得无比和平、绿色美丽的地方,如今成了恐慌的中心。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电视每天都播放着有关“疯牛病”的报道,“疯牛病”患者的惨状让我拒绝一切牛肉制品。每次在“家乐福”买肉时,都不会在牛肉柜前面停留3秒以上。我还庆幸牛肉对于中国人的意义远不如对于欧洲人那么重大,即使没有“疯牛病”,相对廉价 的猪肉和鸡肉也是中国留学生的首选,而不让这些老外吃牛肉就好比不让中国人吃米饭。记得到法国后第一次去超市,最迫不及待地想找的就是大米!不过超市里依然有牛肉卖,也依然有买牛肉的老外。每次看到那些“吃”心不改的人,我会以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朝他们看一眼,仿佛他们不久就会得上那种绝症似的。
在我还没来得及多同情那些可怜的人以及可怜的牛的时候,电视里又播放了有关鸡的新闻。这些可怜的鸡得了什么病我没听懂,总之法国电视台很负责地告知有四种肉鸡的品牌是没有问题的。天知道这几个牌子价格之高,是我死都不会买的。我只好放弃我最爱吃的肉类了。
幸而接下去的两个月,我回到了亲爱的上海,一为吃,二为过年,狠狠地把“振鼎鸡”、“肯德基”吃了个够;还有涮羊肉和烤鸭也没放过。在法国,羊肉和鸭子都很贵,若用来招待客人,算是很高档了。
经过两个月的美味休假后,回到了那个依旧恐慌的地方继续我的留学生活。刚从国内回来,饮食上的惯性使我特别关心“家乐福”的蔬菜和肉类的减价广告,可我看到的是电视里大批的死羊死猪和可怜的牛一样被焚烧处理。从中文报纸和网上我知道了这种病叫做“口蹄疫”。但我突然不怕了,第二天就去买了牛肉,和朋友一起想尽办法自制烧烤和火锅。从此,牛肉猪肉鸡肉我都买了,并且毫无恐慌地吃了。我不想再在精神和肉体上折磨自己了。我体会到为什么法国人对牛肉“吃”心不改的原因。如果身在恐慌中心还试图洁身自好,那只有饿死兼馋死!让我不吃肉,天天吃棍子面包,不可能!老实说,著名的法式棍子抹上黄油还是很好吃的,只是每次吃,坚硬的面包都会让嘴巴受点伤。付出流血的代价只为了吃个面包,再美味也无法像训练有素的法国人那样乐意。
上个星期,一位在巴黎的朋友打电话来告诉我说,看到某报纸说法国西部已有70%的人感染了口蹄疫,“你那里好像也是法国西部哦?”那时我已经违背妈妈的劝告“不要买肉吃”很久了,听到这种消息只是一笑了之。我宁肯相信那张报纸是瞎扯。
我现在身处恐慌的中心,我远在国内的家人显然要比我恐慌得多。而我却常常安慰妈妈不要为我担心。国内有毒米的时候,难道就不吃米饭了吗?过年的时候,我是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听说“毒瓜子”的故事的。还是把这些操心费神的事情留给老天爷去吧,还是得过正常的日子。如果既没得上这个病那个疫,又没尝过毒米的味道,还顺利躲过频繁的爆炸的话,那真是得谢谢老天了;相反,如果不幸降临在头上,也不用怨自己,怨老天就行了。(王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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