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 文/国华 彭宇 树春 译注
(校长:中文里不论什么学校的“长”,都叫“校长”,英文里‘校’有不同,‘长’的名称也不同。中小学(school)的校长,美国英语通常称为principal,英国英语现在通常称为head teacher,过去一般称为headmaster;大学校长则称president或chancellor,不过英国大学的chancellor是虚衔,可以译成“名誉校长”,真正的校长是Vice-chancellor。标题里的“校长”显然指大学校长,应当译成university president。
保姆:英语管住在人家里专职照看孩子的人叫nanny,管以临时工的形式照看孩子的人叫babysitter。
常常会听到一些大学校长说“我把学生当自己的儿女看待”,一派慈祥。他也真做得像个严父慈母:规定学生不许穿拖鞋在校内行走,上课不许迟到,周会时要正襟危坐,睡眠要足8小时,熄灯前要洗澡入厕,清晨6点必须起床做操,讲话时不许口含食物,夏天不可穿短裤上课,看电影有害学业,看电视有伤眼睛,吃饭之前要洗手,等等等。
我一直以为大学校长是高瞻远瞩、指导学术与教育大方向的决策人,而不是管馒头稀饭的保姆,但这也暂且不提。这一类型的教育者的用心,毋庸置疑,当然是善意的。问题是,我们论“事”的时候,用心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实际的后果,而教育的后果何其严重!在这种过度呵护的幼稚教育下成长的大学生,遇事时,除了“泪眼汪汪”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教育者或许会说:这些学生如果进大学以前,就已经学好自治自律的话,我就不必要如此提之携之,喂之哺之;就是因为基础教育没教好,所以我办大学的人不得不教。虽然是亡羊补牢,总比不教好。
听起来有理,其实是个因噎废食的逻辑。这个学生之所以在小学、中学12年间没有学会自治自律,就是因为他们一直接受喂哺式的辅导,那么大学来继续进行“育婴”,这岂不是一个没完没了的恶性循环?把学生口里的奶嘴拿掉,我们总要有个起点;大学不做,更待何时?再说,我们对大学教育的期许是什么?教出一个言听计从、循规蹈矩、不穿拖鞋短裤的学生和教出一个自己会看情况、做决定、下判断的学生——究竟哪一个比较重要?为了塑造出“听话”、“规矩”的青年,而牺牲了他自主自决、自治自律的能力——这是我们大学教育的目的吗?
(摘自龙应台《这个动荡的世界》,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 1998。标题为译者所加)
1段:
1)常常会听到:即“我常常会听到”(I often hear...)。汉语的主语常可以省略,而英语句子一般须有主语。
2)看待:这里可以理解为‘对待’(treat...as if...),按字面意思译成regard...as...也可以。
3)一派慈祥:“一派……”的意思是‘显出非常……的样子’,这里可以理解为‘话音中充满……’,译成their voices full of...或以感叹句“How...!”的形式另起一句。英语似乎缺乏一个与“慈祥”完全对应的词,比较接近的有motherly/fatherly, loving, benevolent。“一派慈祥”可以译成their voices full of fatherly love或How benevolent!。
4)他:由于前面说的是“一些大学校长”,英文这里得用they。
5)做得像:也就是‘表现得像’(act just like)。
6)严父慈母:字面意思是‘严格的父亲和慈祥的母亲’,这里可以理解为‘严格而又慈祥的父母’(strict but loving parents)。
7)规定:这里用telling比stipulating好。tell本身就有命令、规定的意思,stipulate则显得过于正式。
8)不许:这里的意思是‘不被允许’(aren't allowed),但形式上却没有任何被动标记。中文里这种情况很多。
9)在校内:不能一看见“在……内”就用in。这里的“校”指‘校园’(campus),而campus并不跟in搭配。这里最好用around campus(在校园四处)。
10)上课不许迟到:这里的“不许”似乎重点不在于重申一项规定,而是劝说学生‘不要’,因此宜译成shouldn't come late to class。
11)周会时……做操:这几句话由于是肯定句,翻译时不妨跟后面的两个否定句调个个,这样就把表示禁止句子连在了一起。把表示要求、规劝、建议的句子连在一起,读起来更顺一些。
12)周会:每周一次的会(weekly meetings)。
13)正襟危坐:意思就是‘身子坐直,态度严肃’(sit up straight and be serious)。
14)睡眠要足8小时:意思是‘要得到至少/整8小时的睡眠’(should get at least eight/eight full hours of sleep)。
15)熄灯前:这里指‘在宿舍熄灯前’(before the lights are turned off in the dormitory)。
16)洗澡入厕:这里的意思应当是‘淋浴完毕,上完厕所’(finish using the showers and bathrooms)。
17)起床做操:中文是并列结构,英文也可以译成并列结构get up and do morning exercises,但不如将“做操”译成状语for morning exercises简练。
18)讲话时不许口含食物:也就是‘不要在嘴里有食物时说话’(shouldn't speak with food in their mouths/with their mouths full)。
19)穿短裤上课:即‘在教室里穿短裤’(wear shorts in the classroom)。
20)看电影有害学业:意思应当是‘看电影过多会影响学习’(going to the cinema/movies too often will interfere with their studies)。
21)看电视有害眼睛:意思也是‘看电视过多会损害视力’(watching too much television will ruin their eyesight)。
22)吃饭之前:即‘饭前’(before meals)。
23)等等等:and so on and so forth或etc., etc.。
2段:
1)一直以为:这里译成have always considered比have always thought更确切。think的过去时thought常隐含看法、观点的转变。
2)高瞻远瞩:即‘有眼光、有远见’(visionary)。
3)指导学术与教育大方向:即‘为学术研究和教育制定方向’set the course/determine the direction of academic research and education。
4)决策人:即‘政策制定者’(policymakers)。
5)而不是:rather than。
6)管馒头稀饭:即‘负责给幼儿喂馒头和稀饭’(in charge of feeding steamed bread and porridge to infants)。这里把“馒头”译成西方人早餐吃的toast(烤面包片)也可以。
7)这也暂且不提:意思是‘让我们暂且把这一点放在一边’(let's put this aside for the moment)。
8)用心……是善意的:这里最好按‘有良好的用心’译成has very good intentions,因为这里用have句型比用be句型要顺。
9)毋庸置疑,当然……:“毋庸置疑”即‘毫无疑问’(There is no doubt)。这个成分在原文中是插入语,英文there be句型不宜作插入语,得拿它起句。
10)论“事”:即‘对某事进行评价’(pass judgment on something)。
11)用心如何:就是‘用心’(intentions)。
12)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换句话说就是‘重要的是……而不是……(what matters is not...but...)。“重要的是”本来也可以译成the important thing is,可是由于前面已有The problem is,这里再用the important thing is显得重复,不如说what matters is。
13)何其严重:文言,等于‘多么严重’(How serious...)。
14)过度呵护:pampering, coddling, excessively caring。
15)幼稚教育:“幼稚”是台湾用语,大陆说“幼儿”。这里实际指‘幼儿教育体制’(infantile educational system)。
16)在……成长的:这里与其把“成长”译成主动的grew up,不如译成被动的brought up (培养起来)。整句话可以译为Brought up under this kind of excessively caring, infantile educational system;灵活一些,也可以说brought up in an educational system that pampers them like babies。
17)遇事时:即‘当面临实际困难或问题时’(when faced with an actual hardship or problem)。
18)“眼泪汪汪”:shed tears或whimper and cry。原文在本段节录之前提到两个女大学生遇到困难只会“眼泪汪汪”,所以这里加了引号。
19)又能做些什么呢?:这里的含义是‘你又能指望他们做些什么呢?’(what can you expect...?)
3段:
1)教育者:这里的“教育者”不是泛指而是特指上面提到的大学校长,所以译文要加these。
2)如果……已经学好:实际情况是‘没有学好’,因此英文得用表示反事实的if...had learned。另外这里的“学好”不宜按照字面意思译成learn well,而应理解成‘学会一点’(a bit of)。
3)自治自律:这里的“自治”实际指‘自立’(independence/self-reliance),不是self-government或autonomy;“自律”是self-discipline。
4)提之携之:这是对“提携”的强调,“提携”的本义是‘给予指导和帮助’(give guidance and help),这里其实就是指对学生的‘训导’(discipline)。
5)喂之哺之:这也是对“喂哺”的强调,“喂哺”在表示‘填鸭式教育’时,跟英文spoon-feed意思相当。
6)就是因为:=正是因为(It is because...)。
7)基础教育:即‘小学和中学教育’。这里可以按‘在小学和中学’理解,译成in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8)没教好:意思是‘没有教会他们这一切’(they were not taught all these things)。
9)办大学的人:即‘大学校长’。
10)亡羊补牢,总比不教好:“亡羊补牢”是成语,意思是‘羊丢了之后才去修补羊圈’,英语与之相近的成语是Better late than never(迟到比不来好)。中文这两句话合在一起,不妨译成Although it is late, better late than never。
4段:
1)听起来:英文要把隐含的主语these remarks补出来。
2)是个因噎废食的逻辑:“因噎废食”是成语,意思是‘因为害怕被饭噎死,所以索性不吃饭’(give up eating for fear of choking)。文章作者借这一成语想表达的意思是‘因为担心学生不会自治自律,所以干脆不让他们自治自律’。这其实是一种不合逻辑、自相矛盾的思想。译文只要把‘不合逻辑’或‘自相矛盾’(quite illogical/ contradictory/manifest a kind of counterproductive logic)译出来就可以了,不必非得翻译“因噎废食”。
3)在小学、中学十二年间:即‘在上了十二年学之后’(after twelve years of schooling)。
4)一直:all along。
5)接受……辅导:即‘受的是……教育’(taught in a spoon-fed manner)。
6)大学……育婴:即‘这种“照看婴儿”在大学这个层次继续下去’(this sort of "babysitting" is continued at university level)。
7)这岂不是:即‘结果岂不会是’(wouldn't it merely result in)。
8)恶性循环:vicious circle。
9)奶嘴:许多幼儿都有吮手指的习惯,西方国家的父母往往给幼儿嘴里塞上一个假奶嘴,英国英语称之为dummy,美国英语称之为pacifier。
10)把学生口里的:中文是定语,译成英文的状语from the mouths of the students更地道,因为前面的谓词是remove。
11)有个起点:即‘从某一点开始’(start somewhere)。
12)大学不做:即‘不从大学开始’(if not at the university)。
13)更待何时?: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换句话说‘那从哪里开始?’,英译文可以很简练:then where?
14)我们对大学教育的期许是什么:也就是‘我们大学教育的目的是什么’(what are the aims of our university education)或‘我们把什么视为大学教育的目标’(What do we consider the goals of university education to be)。
15)教出:turn out。
16)一个:这里的“一个”起类指的作用,不是真的一个,后面的名词译成英文时,最好按复数处理。
17)言听计从:这里是‘服服帖帖’(submissive/obedient/docile)的意思。
18)循规蹈矩:rule-abiding。如果按‘本分’理解,也可译成dutiful。
19)教出:这第二个“教出”不必翻译,因为是两种学生之间的选择。
20)自己:这里是‘独立自主’(independently)的意思。
21)看:这里是‘估量’(assess)的意思。
22)下判断:pass judgments。
23)比较:这里的意思是‘更’(more)。
24)为了……目的吗?:翻译时可以把后半句提前,译成Is it the aim
of...to...?
25)塑造出:即‘培养,训练’(train)。
26)规矩:即‘守规矩’(well-behaved)。
27)牺牲:即‘以……为代价’(at the expense of...)。
28)自主自决:这里的意思主要是‘自己做决定’(make independent decisions)。
29)自治自律:“自治”的意思前面的四字成语已经包含了,这里把“自律”(exercise self-discipline)译出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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