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译本“经典与奇葩齐飞”
西方人对中国传统文化非常尊重,一代代汉学家以精湛的学养和严谨的态度钻研中国典籍,其精神不亚于唐玄奘译介佛经。得益于此,中国国学经典大都有精良的英文译本:《论语》有超过60种英译本,《孟子》《中庸》的英译本超过20种。
译本接近500种的《道德经》全球发行量仅次于《圣经》,令无数外国人对“道”痴迷有加。较为著名的还有《孙子兵法》(The Art of War),据说启发了特朗普为其《交易的艺术》(The Art of the Deal)一书命名。
唐诗宋词也得到了很好的译介。一些才华横溢的译者竭力在艺术成就上达到原作的高度,造就了一批在西文中也属文学经典的译作,其中首推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1915年出版的《神州集》,这本被誉为“英语写就的最美的书”从中国古典诗歌中“找到了新的希腊”。1956年加里·斯奈德翻译的寒山诗歌(Cold Mountain Poems)则成为美国“垮掉的一代”的精神食粮、嬉皮士的宗师之作,令寒山子成为最受美国人关注的中国诗人,影响力延续至今。1999年美国国家图书奖得主查尔斯·弗雷泽的作品《冷山》(Cold Mountain)连续45周名列《纽约时报》畅销书榜,该书书名源自寒山诗,扉页还引用了其中一首:
Men ask the way to Cold Mountain.Cold Mountain: there is no through trail.——Han Shan(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四大名著“树大招风”,千奇百怪的译本中难免出现奇葩译名。赛珍珠将《水浒传》译为《四海之内皆兄弟——猎豹之血》,意境传神;另一种具有影响力的英译版本是《沼泽里的法外之徒》,令人联想到罗宾汉;德文版译为《强盗与士兵》,颇为牵强;法文版除了《中国勇士》和《沼泽地区的英雄们》,居然还有《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在山上的故事》,令中国读者哑然失笑。
相比之下,《三国演义》的运气好得多,译本以《三个王国的罗曼史》为主流。《红楼梦》的西文译本数量是四大名著里最多的,其经典译本之一、英国汉学家大卫·霍克斯所译的《石头记》读来似行云流水,灵性十足,在英语世界中重新勾勒原著的情节与意境,让英文读者无障碍地感受中国名著,堪称杰作。
美国汉学家芮效卫(David Tod Roy)花费近40年将《金瓶梅》译成英文,2013年终于付梓。该书翻译之精良,甚至包含了“使用凤仙花及蒜汁染指甲的方法”等深入阅读贴士,还考证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明代俚语。译者骄傲地表示:连中国学者都不了解这些俚语的含义。
2016年10月,全本《西游记》首次以德文出版,译者为瑞士人林小发(Eva L di Kong),她花了17年才完成这项工作。有人将德译本的开头部分回译成中文,发现“章回标题都是对仗的,第一回的卷首诗也在,书中诗词最大限度地得到了保留,还添加了无数注释”,足见译者水平之高。有网友感慨:“三位上古皇帝给世界定下秩序,五位传奇国王为共居生活制定规则,大地被分为四块大陆……只看这段就充满了奇幻感,简直像史诗一样!”
“翻译有时比原创更艰苦”
2012年12月7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出席中国驻瑞典使馆举行的见面会,他在会上表示:“翻译的工作特别重要,我之所以获得诺奖,离不开各国翻译者的创造性工作。”
此言十分在理。莫言的作品充满中国民间元素和乡土气息,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个人标签,这些最难通过其他语言再现。能否保存莫言的风格,极为考验翻译的功力,莫言的瑞典语译者陈安娜是其中翘楚。莫言曾在斯德哥尔摩感谢她的辛勤工作:“有时候,翻译比原创还要艰苦。我写《生死疲劳》,初稿只用了43天,瑞典汉学家陈安娜整整翻译了6年。”
过去,中国大陆作家的作品被译成外文是值得在文学界“上头条”的事。随着中国作品不断“走出去”,如今这已司空见惯。在莫言之前,老舍曾被认为是最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现当代作家,也是作品被译介最多的中国作家之一,他的《骆驼祥子》曾在英美引起轰动。2016年11月,《四世同堂》从未出版过的结尾部分英文稿在美国被发现,终于使这部老舍代表作以完璧之姿现世(注:《四世同堂》中文第三部的最后部分是根据美国出版的英文版翻译过来的)。译本帮助国人避免了《红楼梦》“痛失后40回”之憾。
除此之外,王蒙、刘震云、贾平凹、余华、阿来等作家的全球知名度也很可观。姜戎的作品已签下了30多种翻译版权,近年来大火的《狼图腾》的英文译者是美国最有名望的中国文学翻译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由兰登书屋等知名出版商销售到11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2015年美国一家翻译公司列出的“全球被翻译最多的50本书”榜单中名列第37位,超过了《百年孤独》。
斩获雨果奖的刘慈欣小说《三体》第一部和第三部的译者,是同样获得过雨果奖的美籍华裔科幻小说作家刘宇昆,第二部则由刘慈欣另一部作品《球状闪电》的译者、美国人乔尔·马丁森负责。刘慈欣称赞马丁森“很靠谱,中文很好,普通话说得比我都标准,且工作认真,十分敬业,修改《黑暗森林》英文版多达一千多处”。
如今,《射雕英雄传》也将正式被翻译为英文了。译者郝玉青(Anna Holmwood)来自瑞典,曾作为出版经纪人和余华、迟子建等诸多中国作家有过合作,丈夫是中国台湾人。郭靖和黄蓉的故事被她译为《秃鹫英雄的传奇》,推介文字称之为“中国版《权力的游戏》”。
金庸的其他作品此前已有英译本,包括《雪山飞狐》《鹿鼎记》和《书剑恩仇录》,不过,“粉丝”们对翻译质量颇有腹诽,例如汉学家闵福德(John Minford)把韦小宝翻译成“Trinket”(小首饰),令人不明所以。
相比之下,越南人倒是一点都没委屈金庸,堪称海外最狂热的武侠拥趸。金庸小说是该国翻译最多的外文作品,他的所有著作都有越南文译本,而且统统畅销。当中国游客看到《鹿鼎记》《天龙八部》和《飞狐外传》变成“LOC DINH KY”、“THIEN LONG BAT BO”和“KIM DUNG,PHI HO NGOAI TRUYEN”时,一定会感到非常奇妙。
“修仙、爽文、段子”一个都没少
除了阳春白雪的严肃文学,百无禁忌的流行文化同样构成了中国软实力的重要部分。在老一辈汉学家苦苦思索如何翻译漱玉词时,英美媒体也在为理解活力四射的中国网络语言而挠头。
2014年,“文章出轨”事件漂洋过海,英国广播公司(BBC)、英国《每日邮报》和美联社等外媒对此进行了报道,纷纷感叹中国社交媒体的火爆转发打破了美国“名嘴”主持人艾伦·德杰尼勒斯在推特网上创造的最高转发纪录。BBC还将马伊琍那句经典回应“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译成了英文:“Being in love is easy, being married is not. It is to be cherished.”
马伊琍这话好翻译,傅园慧的就不那么容易了。当“洪荒之力”如泥石流一般席卷中国社交媒体时,外媒们只能感叹自己中文修养不足。BBC起初将其译为“足以改变宇宙之力”,后来觉得不像地道的口语,又改称“史前力量”;英国《卫报》明显力不从心,中规中矩译了个“神秘能量”;美国《华尔街日报》则称之为“原始力量”。还是美国《综艺》杂志有才,将洪荒之力译为《星球大战》中的“原力”(the force),既贴切又幽默,被众多网友评为最佳。
中国人喜闻乐见的“爽文”——仙侠网文也被翻译成外文,加入了中国文化输出的行列。老外们也开始黑着眼圈熬夜“修仙”,不但评论求更新,还要给作者“打赏”。社交网站“reddit”上有《斗破苍穹》译文的专题页面;专门搬运中国网文的“Spcnet”论坛上,热门帖子的浏览量都有20万+;网文独立翻译站点“Wuxiaworld”(武侠世界)的创始人“RWX”表示,该站的三四百万名日活跃用户中40%来自北美,40%来自东南亚,20%来自西欧。
外国人乐此不疲地讨论“修炼真元”(training one's true origin),抱怨《天涯明月刀》的漫画进展怎么这么慢,依依不舍地迎接玄幻小说《盘龙》的大结局。就在专家们探讨《诗经·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中杨柳应该被译成单数还是复数时,《全职高手》让老外们高呼:“Battle God's name:One Autumn Leaf ,echoed throughout the world of Glory!(战神的名字:一叶之秋,响彻整个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