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教育经济研究所　　阎凤桥

　　最近，“北大清华地位遭冲击，优秀生源为就业转考香港”、“北大清华精神在流失”、“香港大学欲成为培养领袖型人才的大学”的新闻不断见诸媒体。撰写上述文章的几位记者通过调查和采访一些专家，反映了北大、清华等大陆大学办学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对在香港的大学竞争态势下北大、清华的领先地位感到担忧。

　　作为一个高等教育研究人员，我最为关心的是一种制度安排会对公共利益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不是具体某一所或某几所学校的地位受到何种程度的削弱，所以我先要谈谈目前具有开放和竞争特征的高教制度与以往相比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高等教育领域发生了许多显著的变化，其中主要的一个方面是管理制度的改变，具体地说是，政府管理权限的下放、大学办学自主权的扩大以及高等教育竞争机制的逐步建立。改革的结果是，1952年院系调整后形成的高等教育集中控制的格局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扭转，形成了大学之间的竞争格局。许多大学不仅愿意花高薪聘请国内外的优秀教师，在竞争优秀生源方面也是不遗余力，各出新招，如提供奖学金，提供选择专业的优先权，提供直接攻读研究生的机会等。在这种竞争机制的作用下，过去少数大学“一花独秀”的局面被“百舸争流”的局面所代替。这是一件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竞争不仅是大学变革和提高的动力，有利于大学不断地改善教学条件、提高办学质量和学术水平，而且也有利于保证学生利益，扩大学生的教育选择机会。

　　1997年，香港回归后，大学的竞争范围不再限于内地。香港的大学由于其经济实力、教育条件和地理位置，对于北大、清华等内地知名大学构成的竞争“威胁”，超过了其他任何内地大学。随着香港的大学开始从内地招收学生，这种竞争开始从隐性变为显性。可以预计，今后内地的大学也同样会与香港的大学竞争香港本地的学生。虽然竞争有可能对某一些学校的相对地位产生影响，但是它对于整个系统的发展是十分有利的。包括大陆、香港、澳门和台湾在内的华人社会中高等教育系统竞争和合作关系的建立，将有利于提高整个华人社会高等教育的总体水平和质量。

　　建设可以对中国乃至世界发展历史进程产生影响的大学，是中国几代学人的梦想。“五四”时期的蔡元培、胡适等人就为此目标而不懈地努力和奋斗，至今，这仍然是后辈学人继续努力的方向。建立可以影响世界文明进程的大学，不仅需要具备一定的办学条件，而且需要建立与此相适应的大学制度。

　　综观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历史，学术自由、大学自治和规范竞争是这种制度的几个基本要素。世界科技发展史表明，世界科技中心先后发生过几次转移，先是出现在

　　在制定世界一流大学的计划中，我国和其他国家往往把欧洲特别是美国一些优秀的大学作为学习和模仿的对象。这里存在着一个认识上的误区。我们知道，美国任何一所优秀大学都不是政府设计和实施工程的结果，在美国高等教育发展历史上，没有与我们国家相类似的“211”或“985”国家工程。一批优秀大学的出现，是在长期发展过程中自然形成的，是各种社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也是大学之间相互竞争的结果。我们在学习美国优秀大学时，往往将此变成一种国家行为，强调资金的重点投入，注重一些显性指标的达成，而不够重视竞争机制的基础性作用。换句话说，我们追求世界水平大学的目标是对的，但是实现目标的方式(采取国家规划行为)却与学习对象的方式(自由竞争行为)大相径庭。一个国家能够产生对于世界发展进程有影响的大学，绝不仅是一种政府行为，更应该是一种学术共同体的行为，如果没有学术共同体的努力，单凭政府的努力是很难建成出类拔萃的大学，即使建成几所，也很难长期维持下去。

　　简而言之，香港的大学加入到内地大学竞争的行列，对于内地高等教育系统是十分有利的，对于中国高等教育和社会发展来说，竞争机制的形成比建立少数几所优秀大学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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